老余插了句嘴:“道长,你在耍我们?”
“哎哎哎!不看破,不说破,因果既定,行船莫问……”
“……”
这老道是个瞎的,真瞎,一副正正四方的墨镜乖巧地架在了挺拔却干瘪的鼻梁上头,我试探性地晃悠过好几次,试探了一遍又一遍,的确是瞎的。但是他的表现又不像是个瞎的,这村子在青城山里,山路崎岖难走,就是给交了钱的旅客攀登的也是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的石阶,可是这老道却好像耳目清颖,带着我们左拐右拐地走直路。出了村门口就是山道了,老道纵身一跳,直接走到没道的茂林深处。
老余问我:“我们还跟吗?”
我仔细地看了看老道脚下的路,这边江风鼎盛,所以落叶满地,好像在山上铺了一层青黄相接的毛毯。在这片毛毯之上,隐隐约约被人踩出了一排的稀碎,踏着慷慨的平坦之道一直往无边的黑暗中伸去。
我看着在这条道开头站立着等着我俩的瞎眼道士,一横心说:“跟!”然后先一步地跳了下去。
老余跟在我后面一起跳。
老道士的耳朵动了动,他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子,这条路走了,那可就难回头了。”
“不回头还有别的路能走!”我当时还挺天真,完全忘记了像这种出尘又入世的得道高人喜欢用双关来提醒红尘中犯迷糊的可怜人,单纯地以为他就是在就事论事,“走吧道长,无论怎么样,先把无辜的小姑娘给救出来。”
“倒是生了个慈悲心,”这老道嘟囔着往前走了,“可惜成也慈悲,败也慈悲。”
也不知道这个老道士带我们走了多久,反正一弯银盘似的明月一直在头顶悬挂着,好像半点都没有偏挪过方向。忽然,在不远处我又听到了那阵礼乐,而且还有人群的嬉闹欢乐声。老道士显然也听到了,他立刻就停下了步子。
我跟着停下了,大气都不敢出。
老道士偏过脸压低了声音朝我说了一句:“去看看。”
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绕过他谨慎地往前走了两步。前面正好是一片一人高的灌木,我弯下了腰,蹑手蹑脚地扒开了一片软荆,开辟出了一小块的视野。
那是一片圆形的空地,也不知是谁在中央位置生了一大片的烛火,诡异的是这烛火不是红色橘色,而是蓝色,在这片山林里也烧不起一点黑烟,就像是这片火焰根本就没有丝毫温度一般。
我在记忆中翻找,恍然记起我也曾经见过这片火焰的!就在何老师为我扶乩的那场仪式里,这片火焰是招魂的鬼火!
而马引娣就在鬼火旁边坐着,她背靠着一颗大树,大树有一根根茎从地底下延伸到地上一段,正好就做成了马引娣屁股下的椅子。她坐在这块根茎之上,正襟危坐,雪白的手指尖涂了橘红的指甲,她似乎在挣扎,手指头一点一点地扣着霞帔上精致的金丝绣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