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取下了面紗,遮住自己裸露在空氣中的小腿。
夏日的牢房潮濕而溫熱,一路行來時,偶有蚊蟲叮咬,此刻,那被叮咬過后的皮膚,泛起細細密密的紅色斑點丘疹,滲著鉆心的疼癢之意。
蘭溪眉頭微蹙。
盯著那牢房盡頭的一點燈火,發呆入神。
上一次這么狼狽,還是在冷宮時啊。
無數個夏夜從夢中驚醒時,皆能看到鼠蛇亂爬,蟲蟻亂行,她的身體比朽木還要臟,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皆是坑坑點點的瘢痕。
上一世的她,沉浸在仇恨之中,將這諸種待遇,都視為一種磨礪,咬牙切齒的想活下去。
可這一世,落到如此境地,奇怪的是,她的心緒竟異常平淡,沒有任何起伏。
應該留著些后手的。
她腦中有個念頭在和她博弈。
那個念頭說,無論如何,你都不該將自己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你還有那么多事情沒做,父親和妹妹還在等著你去救,若你因為自己的大意和荒唐,死在了這揚州的牢房之中,你的一切籌謀都白廢了。
可另外一個念頭告訴她。
就這么睡過去吧。
人活著是一場狂歡的盛宴,人死了是場盛大的寂滅。
生亦何歡,死亦何悲呢?
蘭溪垂首。
那如海藻一般漆黑的長發,搭在她的肩頸之上,又順著肩頸滑到腰間,遮住她大半個削瘦的身形。
她埋在那黑夜與長發之間,安靜的,好像一具人偶。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