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舍得呦。”大姑拍拍胸口,上海女人的艳丽和哀愁同时在脸上,“苑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们急着接个来上海救的嘛。上海医生很好很厉害的,不怕治不好。他电话挂断,不来,不接,你说这个气死人咯。”
祝杰把嘴边的话咽下去,摸薛业膝盖,用口型告诉他,哄啊。
哄?这怎么哄?薛业手忙脚乱地抽几张纸巾,递过去。“大姑你别哭,我……我保证以后不气你们了。你们也……别骂我妈了,行吧?”
“骂她几句怎么了她?”大姑拉着薛业的手,眼泪始终打着转,“苑苑那是我背着长大的,一口一口鱼肉喂给他,对家里囡囡都没有那样上心。现在好啦,就一把骨灰……”
小姑适时将她的话打断,说了几句方言,祝杰没有听懂。这件事两边都有错,可两边也都没错,薛业脾气太刚,谁也管不了他。
“好啦好啦,不开心的事情我们不谈啦。”小姑明显打圆场,她摆摆手,“苑苑和小薇都不在了,我们说来说去的,传出去不好听。来来,小业给奶奶倒杯茶水,把奶奶说舒心。”
薛业看看杰哥,再一次规规矩矩地站起来。茶水由小姑倒满,他递过去,端在两个人中间。“奶奶,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说胡话,您……您喝茶。”
老人不接,戴着翠玉戒指的手扶了扶镜框。
于是薛业又看杰哥,再回过头。“我……不该和您大吼大叫,您喝茶。”
大姑小姑一起劝着:“好啦,没事啦,乖孙子敬茶,女人生气是要长皱纹的啦。”
“嗯,对,奶奶您别为了我长皱纹。我好好搞体育,不给咱们家丢脸。但是……能不能别数落我妈……”薛业把茶递了又递,好说歹说的,老人终于抬起手来。
“当着同学,不要扫我一个老太婆的面子。”奶奶用茶水润嗓,铁石心肠刀子嘴,“你妈妈那个女人呐,很……不提这个了,坐,坐吧,往后和奶奶好好说话,你们快点点菜,搞几个小菜给孩子吃吃。”
呼,薛业心间敞快多了,和奶奶家弄僵自己也不好受。他又不是嘴甜会哄人的孙子,和妈妈一个脾气,棱角满身硬碰硬,不认怂,不柔软。
但杰哥说得对,家里人没什么说不开的。“奶奶你真的不气了?我以后多回上海看您。”
“哎呦,你个小孩子,不气我就烧高香了。”老人又推一推眼镜,从孙子的脸庞找出儿子和儿媳妇的样子来。眼角又湿润了,她赶快用纸巾压一压,带着上海女人特有的矜持和气度,却也有柔软的时候。
“那……来个青草胡宁吧。”薛业摊开菜单。
“好好好,你爸爸也是这个样子,来这一家吵着要吃青草胡宁。”大姑快快叫服务生过来,嘴皮翻了几翻,转眼点好十几个菜。
薛业看老人脸色有所缓和,再接再厉一把。“奶奶,我平时训练忙,往后元旦春节,还有您过生日,我多跑几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