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声在喘气的间隙抬起头,但这里实在太黑,什么也看不清,他只好摸索着抚上张沉的脸,轻轻地说:“我后背好疼,好像流了很多血。”
张沉也在黑暗里捧着程声的脸,程声脸上全是眼泪,尝起来又咸又涩,张沉在他脸上蹭了很久,最后才挪到上面,抵着他的额头说:“我也好疼,你下手太重了。”
他们就这样在黑暗里抱着,在密不透风的黑里闭上眼睛,认真感受最后一个能拥抱的夜晚。
等地平线渐渐蒸红,第一道曙光从树叶缝隙穿进来,耳边响起几道清亮的鸟叫声,两个人才心照不宣地慢慢松开。
是天亮了。
早上八点,程声拎着来时的纯黑行李箱在站台停脚,张沉没有来,身边只有奶奶来送他。
火车站还像往常那样,挤满来来回回打工和做生意的人。程声后背的伤口没有处理,疼得走起路来要佝着嵴背,脚步也一晃一晃。
他强忍着后背的疼,把箱子扔进行李架,再晃晃悠悠走到靠窗的座位坐下。玻璃窗像被蒙了层雾般模煳,程声扭头向外看,外面站台上依旧热闹,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一个孤零零的瘦长身影,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脸上总挂着不大高兴的表情,和一切都格格不入。
程声眨眨眼,那道身影却忽然消失了,车窗外满眼陌生面孔。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程声终于回过神,毫无波澜地看窗外逐渐倒退的景,景也是灰蒙蒙一片,混着人声,像某张摇滚碟的主题。火车再开七小时,他就要顺着铁轨回到属于他程声敞亮光彩的人生去了。
火车站不远处一座老桥上,有个人坐在栏杆上抽烟,双腿悬空,只要轻轻一跃就能跳下去。
听到鸣笛声响起那一刻,他把烟按灭在栏杆上,左手摸向自己的心脏,跟着火车开始的声音一下下数自己的心跳。
有人跟他说火车出发时的声音会和人的心跳声合在一起,但那人总骗他,他原本不信,可他这次鬼使神差摸上自己胸口,在清晨带着灰尘味的凉风中细细感受,发现那人说的话原来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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