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救救我吧。
这短暂的一生,没有别人爱护她、没有别人救她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如愿以偿找到了一个香囊,香囊里装着两束头发,系在一起,准备白头偕老的样子。
阿桢的头发。
结发礼该在新婚之夜的,结发、饮合卺酒、寝嬿之礼,都没有走流程。可是让他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依旧会抛下她,独自到千里之外去寻找身上蛊毒的线索。
姬金吾觉得有些无力,手上轻飘飘的头发也拿不住了,放在杯盏旁边,一眼都不敢看了。
血液中仿佛有尖锐而毛燥的木刺在来回冲撞,嵌入一寸一寸的血肉中,然后在血肉之下燃烧起来,血液扑不灭火焰,反而助燃了熊熊的烈火。还有泛着寒意的冰冷刀锋,正从内致外,一刀一刀地割下去。他甚至错觉般听到了刀刃划开皮肤那一声声悉悉索索的响。
他这个丈夫,又到底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呢?
姬金吾不知道,他自己也看不清楚。
其实在某些时刻,她躺在他怀里动弹不了默默流泪、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开心又满足地朝他笑、在摇摇晃晃的车架上递糖给他、坐在他床前给他盖被子……许多时刻,他都有些微的动心。
但是姬金吾这么多年在痛苦中挣扎、在生死之间的那根线上如履薄冰地前行、在欢场上逢场作戏,他面对自己情绪的变化,第一个反应甚至都不是忐忑的喜悦,而是本能地恐惧。
有什么东西在失去控制。他不想要任何事情失去控制。
他想要一切都回到自己的掌握中,一切回到他熟悉的领域。在这个熟悉的领域里,大家都是虚情假意,为了利益便可以随时推翻糖衣一样的诺言。
可是不管他怎么对阿桢说甜言蜜语、对她用那些人际交往中的小技巧,她都是那么认真地看着他,好像知道他说的都是假的,他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爱她。
人总以为占有,殊不知反被占有。
姬金吾完全混淆了,他看不清楚,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只是怜惜她,但是现在他太痛了,没办法再继续思考了,他脑子里一团乱,只能一口一口地往下灌滚烫的烈酒。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先想办法清除身上的蛊毒、保住自己的命。况且这个机会他等了许久了。选择很好做,他也必须做这个选择。
烈酒有效地抚慰了游走在他血脉中疼痛,但是不知道会从将来的哪一口开始,从解药猛地变成催发蛊毒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