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益林看着今天的人民日报,大篇幅的长篇通讯《领导干部的楷模思想教育甚至廉政建设即将开始,不禁对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高达先布置的谈话任务,有了更深入地联想,要说上级领导消息来得快,也许从这点有所体现,可纪委放着那么多要处理的案件问题不积极行动,怎么仅凭一封匿名举报信就对杨陆顺进行组织谈话呢?他放下报纸,拿出那封邮戳43号的信,再次仔细琢磨起来。
周益林认为纪委高书记的嗅觉是敏锐的,虽说举报信没署名,可反映的问题有理有条,时间、地点乃至受贿金额都很具体,还点出了贿款的放在茶叶罐里的。很容易联想到举报人就是行贿人,不然怎么如此清楚呢,可偏生这样的举报有欠缺关键证据,行贿是一对一的,行贿人不检举,是很难查实的,这也是为什么纪委高书记要慎重行事,只是对杨陆顺谈话敲警钟。不然就直接可以让检察院立案调查了。
周益林长吁了口气,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全是有关杨陆顺到开县出任县长后的匿名举报信,五花八门什么情况都有,离谱地居然还有举报杨陆顺与招待所服务员同居同宿的作风问题,真知道得那么详细,举报什么,直接捉奸在床不比举报要彻底得多么,现在的人啊他自认为对杨陆顺没看走眼。他在纪委工作多年,不能说有看穿人心的“火眼金睛”,但阅人无数,凭他经验分析。杨陆顺不会是鼠目寸光的官僚,只从杨陆顺在南平、开县的一系列工作就看得出,杨陆顺是想做番事业的,但凡有理想有抱负的领导干部。都会洁身自好,不能有经济、作风等方面的把柄成为攻击地对象,在党校结识后,他一直认为杨陆顺就是这样难得的好党员好干部。
办公室的敲门声打断了周益林的思绪。忙做回办公桌后道:“请进!”“周常委,开县地杨陆顺县长来找您,是不是”周益林说:“请杨县长来我办公室吧。”他微笑起来。虽然是他通知杨陆顺来谈话。但也策略的没知会办公室的同志。让他们就当是同志间朋友间的普通走动是最好地。
一会儿杨陆顺进了办公室,周益林看得出杨县长热情笑容的背后多少也隐藏着其他的情绪。谁都知道被请到纪委来谈话,并非简单聊天了。于是他也更热情地大步走出办公桌来欢迎:“陆顺,来了啊,快请坐。”握手后亲自给杨陆顺泡了茶水,让了香烟,还亲昵地并肩坐在沙发上,看得出来,这些都很好地舒缓着好朋友的情绪。
杨陆顺看了看周益林地办公室,里面陈设很俭朴,也让人觉得这样的办公室才是纪委的地盘,笑着说:“周班长,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进你办公室啊,说实话,被纪委领导传召,心情麻乱啊,不是见你热情依旧,我还真有种进得来出不去地感觉。”
周益林哈哈一笑说:“陆顺你还说我,你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办公室坐过呢?你大县长地办公室车水马龙,不习惯我这里地冷火秋烟吧。我可是天天盼望办公室冷火秋烟,我这里车水马龙就不好喽。陆顺,听说开县造纸厂出售进展不顺啊,要不要听听我听来的小道消息啊?”
杨陆顺奇怪地看了周益林一眼,心说周班长叫我来就是为开县造纸厂地事?又是个第一次啊,周班长可从来没主动过问过我工作上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很在意市委政府究竟会是个什么态度,点点头说:“周班长,你说对了,到底我们开县是落后地方,改革都这么些年了思想还是不放开,居然就还有人说毛主席带领工农大众推翻三座大山,我杨陆顺却在开县搞资本主义复辟!”
周益林说:“陆顺,其实不光是开县思想不开放,市委意见也不统一。”虽然办公室没其他人,他还是压低声音说:“章副书记挺看重你的吧,可对卖造纸厂给私人老板,他也持反对意见呢,说到底啊,还是对姓社姓资的分歧。其实我也纳闷,干嘛就一定要卖给私人呢?深化国企改革,也只在大城市的大中型企业进行,你老弟步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杨陆顺唉了声说:“周班长,开县造纸厂本就资不抵债,全靠政府出面与银行协调不断输血才不至于垮掉,可开县财政穷得亏几千万,政府实在负担不起了,本想破产再拍卖,可时间不等人,我不想搞太繁琐,只想尽快解决问题,收购造纸厂的公司条件非常优惠,不仅全部接受造纸厂的债务,还承诺不让造纸厂任何一个工人失业,通过
模,还能给县里增加就业机会,多好的机遇,可惜
周益林伸手拍了杨陆顺胳膊一下说:“破产,南风地区还没先例呢,你的出发点是考虑县里全盘,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即将失去国家职工身份的造纸厂工人们如何面对?我听你描绘得挺好,可我还是同情一辈子在工厂里奋斗的工人啊。”
杨陆顺有点沮丧,说:“内陆省份就是步子慢,国家政策也不予倾斜,我倒是想有笔钱去扩大造纸厂规模。添置新设备,可哪里有这笔巨款呢?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不是办法,实在不行就破产,再拍卖!”
周益林开玩笑地说:“杨县长,你这么积极,莫非收了人家好处?”
杨陆顺一惊,看来周益林进入正题了,既然他用玩笑口吻,自己也不妨轻松对待。笑着说:“我倒给人家好处还差不多,说起那个老板你不认识,他父亲卫家国你应该还有印象。”
周益林想了想说:“卫家国,我当然记得。那会我接待过不少次,祥林嫂一样的人物,最后出车祸死了。”
杨陆顺说:“我以前是教书先生,就是卫家国把我弄进政府地。卫书记出车祸,还是我亲自到市里接他回家的,也算帮了点忙吧,卫书记儿子卫边那时在广州下海。这么些年靠本事发了财,资产数亿。今年春节我见到他,请他帮忙。他念及我当年对他家有情义。这才有了收购造纸厂的事。不然人家卫边在上海搞金融证券,哪会到开县来买厂嘛。”
周益林没接着话题说。转口问:“杨县长,春节家里挺热闹吧,堂堂县长,开县的同志上门拜年的如过江之鲫了。”
杨陆顺老实地说:“周常委,我春节在县里值班,初四才回南平,没有一个开县的人给我拜年,我也再三叮嘱我爱人汪溪沙,不许收受任何人拜年的礼物。当然南平是我生活三十年的地方,少不了些人情往来,但绝对没有拿人礼物替人办事的情况,这点我可以保证。”
周益林摸着下巴思忖了半晌才说:“陆顺,我给你看封匿名举报信,看完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