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县里下达减负、征收任务,乡里就按统一部署开展工作。珍贝乡也应对县里压缩行政办公开支政策,研究制定了方案,那就是征收任务与工资奖金挂钩,能完成规定任务的发全额工资,能超计划完成的按金额比例给予提成奖金。财贸副乡长曹建修家里本来负担重,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就瞄住了提成奖金。
超计划完成任务其实说穿了,就是征收到历年来村民们拖欠地税费,虽说乡里为了年年达标拆东墙补西墙地筹款应付年度考核,可农民们积欠的钱粮款项在村委会都有账簿记录地,县里减负只是从今年开始,没明文规定以前的也减免,所以征收农民积欠才是乡里主要任务,也是乡干部们自己增收的办法。
这个曹建修在包的村里宣传鼓动登门做思想工作,几天下来收获甚微,他也知道村里地少田薄,外出打工的人占了青壮劳力大半,导致田土抛荒征收落后,可外出打工地多少总得给家里汇款吧,他一不做二不休,派点上的干部去村里挨门挨户催缴,自己则守在乡邮电所查村里的汇款单,把那些积欠农民家地汇款单扣下,等人家取汇款时坐地征收,别说这招还真厉害,一下子就收了好几千元,他得意扬扬,村民们早就怄了一肚子气
理亏不能发作。恰好今天村里汪老头来取儿子寄来被硬生生扣了积欠的税费三百八十几元,老头这钱是用来治病的,老头在乡邮电所亮出乌黑肿亮的小腿给副乡长看,老头小腿静脉曲张疼得都走不动路了,曹副乡长铁面无私,不管老头作揖哭求,就是要公事公办。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老头只得拿着百多元钱哭哭啼啼回了村。
汪老头村里用水都是在公用的大井里,用轱辘儿摇上吊在井里的水桶打水。老头一早去乡里怄了气,回到村里打水时跟井边洗衣刷被的堂客们诉苦,老头的腿本不得力气。加之伤心怄火,一时神情恍惚就掉井里头了,等那些惊慌失措地堂客们叫来劳力捞起汪老头,早就没了气。农民们气愤填膺,说到底就是姓曹的给害的。那群洗衣的堂客们听老头说活不下去了,认定就是被政府的苛捐杂税给逼得跳井自杀。加之被曹乡长坐地收税地人家也借机发泄,就用块门板抬着老头尸身去乡里讨公道。
一群人浩浩荡荡,沿途加进不少看热闹的人,于是就汇集成人民群众地汪洋,在越来越齐整高亢的叫喊声中,围堵了乡政府院子的大门。起初乡政府得了消息,还想调动派出所驱散人群。没想到在人民群众的汪洋里,平常耀武扬威的民警协保员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顿拳脚下来就做了鸟兽散。
于是党委李书记付乡长带着曹建修给群众赔礼道歉,被壮大胆子地农民们却不依不饶,硬要曹建修一命赔一命。曹建修在乡里哪吃过这样的亏,跳起脚来骂刁民,不知人群里谁抓起地上地砖头石子暴雨般打过去。曹建修抱头鼠窜毫发无损,倒霉的李书记被砸中了脑袋,虽是皮肉伤却血流如注,模样甚为恐怖,吓得妇女主任以为书记的头开了瓢。
吴思凯听完情况汇报,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尽快驱散围攻乡政府的群众,天知道那些平常畏惧政府但头脑发热后地农民会再做出些什么过激举动,林敢主动请缨:“吴常务,事情紧急,不能继续放任下去,如果冲突升级,难保刁民们不会打砸乡政府,是不是我亲自带大队民警下去维护秩序,珍贝乡也就离县城三十公里不到,大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蔡伏生也说:“吴常务,犹豫不得,要把当机立断把事态压制到最小影响啊。”
吴思凯咬咬牙说:“林局长,那你赶紧集合队伍,等徐书记来了,得到许可后火速赶去珍贝乡。”
一会儿徐谦也匆匆赶到,听完吴思凯的汇报,果断地说:“林局长,你立即带人去珍贝乡,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立即驱散闹事群众,如有必要,可以抓捕几个现场闹腾得最凶的刁民,妈地,没王法了还,攻击政府机关就是大罪一条。”
吴思凯忙劝说道:“徐书记,我看暂时以稳定群众情绪为主,民警开下去只是维持秩序,想来农民们也是一时意气,不能再把事情搞复杂了,真有隐藏在农民群众里的坏分子,可以以后再追究。”转脸对抓农业的副县长谭朝阳说:“老谭,你也一同去,主要是做解释工作,不能激化矛盾啊。”
徐谦哼了声,挥手示意谭朝阳林敢等人行动,等警车一辆一辆呼啸而走,吴思凯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
徐谦忽然说:“吴县长,县里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第一时间通知市里开会的曲书记杨县长了吗?”
吴思凯说:“徐书记,我光顾了想法子平息事件,还没来得及给曲书记杨县长汇报,何况这是治安群体事件,我觉得还是徐书记汇报比较好。”
徐谦转了转眼珠子说:“如今曲书记杨县长都在市里开重要会议,即便要汇报,也得等上午休会,领导中午回宾馆休息再汇报吧,如果事情能很快平息,林局长在下面控制得力,也就不急着汇报了,免得曲书记杨县长在市里开会都不安心。”起身走了几步,唉了声说:“前段时间全县治安工作不是已经下大力整顿了吗,思凯同志,其实现在的农民还算好管理的,你想想,以前两三年,何时出现过农民聚众闹事冲击乡级政权的恶性事件?我看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呢呐!”
吴思凯陪笑着,斟酌地说:“徐书记,其实这次事件的缘由,很大程度是我们政府的党员干部工作不得力造成的,农民们意气用事固然不对,真要反省,还得乡镇干部们先好好反省反省,杨县长提出政府机关部门的党员干部要端正工作态度,要时刻牢记为人民服务宗旨,我看很及时很必要,如果此次珍贝乡的曹副乡长按章办事,笑脸办公,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徐谦哼了声说:“思凯同志,你倒是很维护那些闹事的农民嘛。我就奇怪了啊,明明杨县长制定的减负政策是关心农民的,反倒搞得农民冲击乡政府,你说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对付泥腿子,就不能有好脸色。你莫用这样地眼神看我。我在县委常委会上就提过,我自己就是从基层一步一步搞上来的.
吴思凯最反感徐谦座山雕般的霸道,人民赋予的权力不是让你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也就借着吸烟沉默起来,踱到窗口远眺,揪心着珍贝乡地情况。
蔡伏生悄悄推门进来。说:“徐书记吴常务,县委胡书记知道情况后。指示说他暂时赶不来,请徐书记吴常务先处理,纪委李书记去了西平,还没联系上。我按照徐书记的指示给县广播局电视台去了电话,要严格控制消息外传。县委大院也宣布了纪律。还有,我与在市委招待所休息地曲书记的司机联系上了,中午饭后曲书记杨县长都会在招待所休息一小时时间。莫约下午一点半就可以与曲书记杨县长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