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祝同唉了声说:“六子老弟,当初文化局开会时是有会议记录的,我也亲自看了,确实是有记录,李局长等四个正副局长在会上都点了头的,要不我也不会傻到这份上是不,出钱出力总也图点什么。出来摘桃子的是文化馆摄影干事江涛,三十四五岁,我私下访了访,那家伙也没什么背景,只是跟文化局分管业务的孙副局长关系非常好,也是孙副局长竭力推他出来的。既然是他们违反原则在先,那我请你出面帮忙,就算不上违反原则了。你好歹是县委的领导,跟政府县委两边的头头们都熟,我当不上馆长没关系,只要让江淘摘不成桃子就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杨陆顺心想这叶大哥还真会给我找个不违反原则不违反纪律的活干,不过还是蛮同情叶大哥的遭遇,换了谁也不会不生气,但也没什么把握就一定能帮得上,想想政府那边分管文教的女副县长李美兰还算个作风泼辣的事业型女性,只要叶大哥说的属实,应该会主持正义,至于宣传部黄部长,那就更好打商量了,黄部长失宠于顾书记后,倒是对阚书记提拨的人都热乎起来,想来让黄部长去干预干预也不难。眼下最关键是坐实叶大哥的说词,就略带严肃的口吻说:“叶大哥,你不要太沮丧,不管什么情况,你还得把手里的工作做好,我会把你的反映跟有关领导汇报的,我想组织上是不会让有功之人受委屈的。”
接下这挡子事,杨陆顺就嘱咐小秦去行局收集综合情况时侧面了解下叶祝同所说的情况,又想到以前汪建设带来的那个业余文学创作爱好者小张,小张目前在文化馆上班,应该对叶大哥的事情有所了解,专程抽空找小张询问了下情况,加上小秦打听来的消息,跟叶大哥说的没什么实质性差别,既然情况属实,杨陆顺就把情况跟李副县长做了汇报,果然李副县长不不满意文化局的搞法,当即打电话给文化局的李局长,黄部长虽不能直接下指示,但作为县委常委问及到叶祝同的事,文化局的头头们不能不慎重对待,最后叶祝同如愿以尝地当上了文化局下属单位县文物馆的馆长,至于是不是落实了副科级待遇,就不是杨陆顺能管得了的了。
这天杨陆顺接待完地区来的同志,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本来还要陪着搓几圈麻将,杨陆顺让老袁顶了缸,谁叫老袁打麻将有瘾呢,既陪了领导又过了牌瘾,杨陆顺觉得自己的办法还不错。进门后见客厅里坐着周可,正陪着两老四姐说话呢,心想叶大哥得尝心愿登门道谢来了,热情地跟周可打了招呼,周可还是老样子,温婉贤淑的,不过岁月不饶人,终究老了很多,再怎么微笑也看得到眼角深深的皱纹,好在穿着得体,相比年纪仿佛的四姐却似两辈人,虽然夸张了点,但足已说明了城乡差别。杨陆顺说:“嫂子,怎么不去楼上坐,大哥呢?”周可说:“我也刚从楼上下来不久,你大哥在跟沙沙商量点事,我也插不上嘴,就下来陪大叔大妈还有四姐说说闲话。你快上楼去,好象还得你拿主意呢。”
上了楼,见客厅茶几上摆了几个花瓶,不正是书房架子上的么,沙沙见杨陆顺回来,高兴地跳起来说:“六子,叶大哥说咱这几个花瓶都还有点价值,要买了去陈设呢。”叶祝同就赶紧迎上去握手打招呼,那笑容热情得全然没了从前的性格,怎么说呢,多少带了点谄媚。
杨陆顺心里暗暗叹息着,也堆上了笑容,两人客气地握着手,想再找回以前好兄弟的淳朴感情怕是难了,看来环境改变人的力量真巨大啊,杨陆顺说:“叶大哥,我这几个破花瓶值多少钱?”
叶祝同扶了扶金丝眼镜,用有点夸张地神情摸着花瓶说:“六子,我这段时间是苦学了文物鉴定的,还是省里考古队的专家手把手教的哟,那刘组长还留了本怎么鉴定瓷器古玩的书呢,你这些花瓶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都是晚清的好货,按说我不应该横刀夺爱,可这么好的宝贝不放到展览馆给人民群众参观,有点说不过去。诺,这四个花瓶我每个做价二千八,其实要放到春江古玩市场上价钱或许还要高,但因为是公家收购,经费有点困难,所以才给了这么个不高不低的价格!”
沙沙按捺不住高兴,笑咪咪地抱住杨陆顺的胳膊摇着,说:“六子,你真行啊,以前在新平几十百来块钱收的旧货,居然就成了文物古董,哎呀我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还说你浪费了钱,早知道我到储蓄所贷款也供你收啊,啧啧,你看看,这会就卖了一万多块钱!”
杨陆顺虽然是外行,却也大致知道这些花瓶无非是民国时期的旧货,怎么一会就成了文物古董了呢?接近三千一个价格实属昂贵,不由警觉地盯住叶祝同,说:“大哥,你真觉得这几个花瓶值那么多钱么?可别鉴定有误闹出麻烦来啊。”
叶祝同依旧笑得那么夸张,说:“哪那能呢,再说我现在是估了这么个价,我还得拿到单位大家集体再鉴定作价呢,你以为我说多少就多少啊?我可没那么大权力,不过为了避嫌,我们俩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怕招惹闲话,虽然东西是值这价钱,就怕别有用心的人胡乱猜测。我看,到结帐时,换个人出面,我们收了文物古董都要开正规发票存档的”
沙沙连忙点头说:“叶大哥,那没问题,只要能卖掉,找个人出面那还不简单,叶大哥,可真让你费心了。”
叶祝同说:“费什么心啊,物已至用嘛,我这是替国家做好事呢,这么珍贵的文物流散在民间,保管得好还没什么,万一有什么损坏,可就糟蹋咱们老祖宗的宝贝咯。这东西,少一件就永远没了,是国家的损失、民族的损失呢。”
杨陆顺越听越玄,这叶大哥才当了个馆长那话就扯到国家民族上去了,要是当上县委书记甚至地委书记,怕是开口就到了联合国甚至宇宙!不免更加疑心叶大哥以权谋私,用这手段来还人情吧?心下一动,说:“大哥,你知道我收藏了,而且这么些年也保管得甚好,那还买了去做什么?我一来装点书房二来保值,现在也不缺钱花,干脆就不卖了,还放我这里得了。”
不仅沙沙惶急,叶祝同也有点诧异,说:“六子,你怎么这么不爱国呢?我这不是我个人买,我是代表单位在跟你商量,难道还让我请动有关领导出面给你做思想工作?要嫌弃价钱低了,你自己看着出价,可别狮子大开口,展览馆那点经费填不饱人类的贪婪!”
叶祝同正义凛然的话实出杨陆顺的意料,顺带还被叶大哥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不禁讪笑着说:“大哥,我哪会是个贪婪的人呢,更不会不爱国,只是觉得这花瓶没你说的那么值钱而已,既然你叶大馆长用民族大义来压我,我干脆捐给展览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