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陆顺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曲子,微醺着进了屋,四姐总见不到她闲着,都晚上十点了还在客厅里用个墩布使劲拖地,不由笑着说:“姐,这地板要知道痛,怕是要嘀咕你了。我早上出门见你在拖地,晚上回家还是见你拖地,咱屋里就那么脏?”
四姐抬头笑了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沙沙爱干净。你以为我不愿意歇着,爱做事儿呀?你是不知道,晚上前后来了三拨人,两拨找你的,一拨是沙沙的朋友,这不才走了不到十分钟。你现在是领导干部了,上门求你的人多喽,我看还得去买些拖鞋来,都不够用了。”
杨陆顺听了那个心情美哟,可脸就落了下来,说:“这些人我真烦他们,有啥事不能去办公室说,非得上家里来折腾,看把我姐累得,不行,以后我得定规矩,得给沙沙说清楚,凡是上家的人一概不接待,有事去单位说去。真是,现在的风气咋就这样呢?”
四姐直起腰看着生气的六子,心里老大不明白,这上门来送东西的咋就不欢迎呢?还跟在新平一样的古板,不过也好,省得收了人家礼物帮人走后门犯错误,说:“六子,话是这么说,到底上门就是客,不说客气得煮桂圆鸡蛋招待,那也得笑脸相迎是合理,免得说我老杨家不会做人,官不大架子大。再说来的也都是些国家干部,看他们的穿着说话,怕大小也在单位上负点责,来了不仅要去看望问候爹娘,对我这农村堂客们都客气得很,年纪轻一口一个大姐,那个亲热劲简直比你这亲老弟还亲上几分,我可落不下脸不好点接待。不就是泡杯子茶洗刷几个杯子么。又再说,他们怕也都是你的熟人朋友,不巴结他们,也不得罪他们,是不?”
杨陆顺就用更关切的口吻说:“再怎么说,把我最亲的四姐累着了,那我也不依,你上照顾老下照顾小的就已经够辛苦了,还例外搞出这么多事来,你一天忙到晚,看得我这老弟心里真不是滋味,早说好是接你来享福的,倒成了长工了。”上前就要接过墩布来拖地。
四姐心里就暖暖的很舒服,把个墩布抓得死死不松手,说:“哎呀,你在单位搞脑力劳动不见得比我轻松,这些粗活怎么叫你来做,有姐在,这些事还轮不到你动手,你呀,你的手是捏笔杆子的。”闻到六子嘴里一股酒气,倒是心痛地说:“你呀,还是要少喝点酒,莫看现在年轻撑得住,那你总要老的啊。来来,坐下休息休息,姐给你煮点甜茶解酒。”
杨陆顺就顺势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往后一靠就翘起了二郎腿,两只手很舒服地抱着微微发鼓的肚子,满足地嘿嘿笑着说:“有什么办法,时下这叫应酬,你以为我愿意去喝啊,不去不行,得罪人!你说这也好笑不,原来日子紧巴的时候怕请客,这会日子好了,请客不来还有脾气,我可犯不着不去喝酒得罪人吧?你别去煮甜茶了,我吃腻味了,差不多天天回来要吃,我那旺旺崽睡了吧?”
四姐噗嗤一笑:“你以为我愿意煮,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不愿意吃,我也懒得煮了。旺旺早睡了,小孩子早睡早起对身体好,他跟我这么些年,早就习惯八点半睡觉,六点半起床了。”
杨陆顺感觉牙缝里好象有东西,习惯地指着牙签盒子说:“姐,帮忙拿根牙签。”话一出就感觉不对头,怎么把在外面的臭习惯带回家了呢?在外面指使人指使惯了,明明探身就拿得到的东西偏偏不愿意自己动手,宁可等着叫别人送上来,难怪都爱当领导的,这就是权力带来优越感,当然也是后遗症了。
四姐似乎没什么,笑咪咪地递上牙签,看着老弟油光水亮的脸说:“六子,你胖了不少,脸都圆乎乎的了,跟我那旺旺像神了哟!”
杨陆顺顿时就哈哈笑了起来,说:“姐,你怎么这么说,是儿子像我,怎么是我像神了旺旺?你呀,怕是把旺旺当成自己的满崽了。”
四姐也呵呵地笑了起来,说:“是我说快了,当然是儿子像老子了,旺旺生下来到现在没跟我离一天,就是个物件也有了感情,何况是我那乖旺旺呢?看着那孩子,我就老想起小时候的你,啧啧,你们爷俩不但长得象,连性格都差不多,不、旺旺比你要坚强,名堂很多,比你小时侯要怪气得多了。”
杨陆顺说:“旺旺嘴巴里叫沙沙妈妈,我看他心里有数,最亲的就是你这四姑妈。原来沙沙还有意见,说自己的儿子不跟娘睡,现在我看她巴不得,好脱爽的没连累,想出去也没人拖脚,想打通宵麻将也不担心孩子睡觉踢被子。诶,你说沙沙那帮朋友也走了,难得她晚上不打牌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起沙沙,四姐脸上的笑就没了,凑上来轻声说:“六子,不晓得么子事,我看沙沙有点不高兴,开始我还听到楼上有说有笑,一下下就没声音了,不久那些人就走了,沙沙翘着嘴巴连门都没送出去。”
杨陆顺正奋力对付牙缝里的东西,含糊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堂客们在一起不是笑就是吵,我看沙沙比原来爱拿架子了,莫不是聊天生了意见也很正常,是吧。”
四姐拖完了地就往卫生间走,扭头说:“那我就不晓得了,六子,你肚子饿不,我替你弄点夜宵?”
杨陆顺说:“不用了不用,你才说我胖了,我看就是你把我喂胖的,还真胖了耶,肚子显得都大了起来,严重地影响了我的形象。”见四姐没回答,卫生间哗哗地响了水声,也感觉到累了,很不情愿地起身,想去把大门反锁起来,可身上软绵绵地,已经把钥匙捏在手上了,实在不想做那些琐碎的小事,就走到卫生间门口说:“姐,我上楼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记得睡前把大门锁上。”
等一步步爬上楼,就气喘得很,显得很是费力,再次摸了摸肚子嘀咕道:“嘿,真是该恢复从前早起锻炼了,人说中年发福,我现在就发福成什么了?”推开门进去,见沙沙一个人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侧面脸上确实表情很不愉快,明明知道他进门也不瞅一下,楞是直鼓鼓地盯着屏幕,但明显心不在焉,就开玩笑着说:“刚才姐说我发福了,嘿,我也觉察到了,再胖下去,很是影响我潇洒倜傥的风度啊。”
没想沙沙尖锐地回道:“是啊,你杨公子当然要风度翩翩了,不然在外面怎么吸引年轻细妹子的眼光呢。”硬还把个细字咬成重音。
杨陆顺呵呵笑着说:“儿子都要可以打酱油了,还要什么细妹子看咯?有你这漂亮夫人看就行了,我这人很知足的。洗洗睡喽,忙了一天累死我了。”说着就要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