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忆也不太好意思当着他收拾,就意思意思弄干净床,示意他直接坐床上。
家里从来没招待过真正的客人,最多有同事来帮她喂狗,所以没有什么正经给客人坐下休息的位置。“喝水吗?”她问。
“不喝。”他攥住她的手,轻轻扯到身前。
骤然拉近了距离。
“告诉我,你想什么时候和我谈?”他感觉她手心凉,就用自己也不太热的体温,替她暖着手,将她的两只手合在掌心里,轻轻揉搓,“早谈早好。”
纪忆觉得自己被搓热的不止是手,还有心。
她避开这个问题,是不知道如何问,或者想着,其实有些事有些决定了,那过去的就知道的越少越好。她以为这是成熟的表现,可从昨晚到今天一整天都时不时走神,后悔自己没在昨天就问清楚,反倒不知道接下去何时再好开口……
而现在,季成阳却直截了当地准备解决这个问题。
“你说吧,我听着。”
她轻声说,嘴唇微微张合着。
接下来的季成阳这段话,大概只耗费了四五分钟。他是职业记者出身,总能立刻切入重点,很快就已经讲完他当初进入伊拉克之前和同伴交待“后事”的问题,他告诉她,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方式,自从开始成为战地记者就有这种习惯,起初后事的交待是为了家里父母和兄弟姐妹,后来这一次,多了她。“那时你只有十七岁,西西,我知道你的脾气,你要是知道我失踪……”他放开她的手,去抚摸她的短发,“我怕你会想尽一切方法去找我。”
他最怕的,就是她的不顾一切。
放弃学业,用尽方法,孤注一掷,去找还有一分活着希望的他。如果还有一分希望,纪忆绝不是一个安静等待希望降临的人,她会闹到没有书读,闹到人尽皆知,闹到自己毫无转寰的余地,将自己逼上绝路,也要去找他……
他了解她,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年少的她。
当拥有感情时,她能心甘情愿为亲情爱情放弃所有。
可当失去亲情爱情的时候,也能强迫自己恢复清醒,将自己保护好。
季成阳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她自幼的家庭,造就了如此的一个纪忆。她重感情,爱就会爱的全心投入,不计回报;她也现实,失去了爱,也不会因此彻底崩溃,懂得还是要好好活下去。他旁观过她从小到大太多次对父母家人绝望后,再擦干眼泪站起来的例子,也为此祈祷过,失去自己的她也能如此。
他刻意淡化了被囚禁的日子,暂时总结了自己所说的往事:“所以我没有结婚。我不敢说是不是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但我肯定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那么早和你……应该等你大学毕业。”
六年前的季成阳,因为一场大病,会有“时不待我”的做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