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下,沈南枝将那张账目塞进袖中之后,又停住了步伐。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太过简单了。在暗处的那双手,用匿名信这样危险的方式提醒大理寺。这案子就算是顺着老皇帝的心意,及时地办完了,牵扯完了所有的世家,恐怕下一步大理寺的那些人就会着力去调查匿名信的来源。知道的这么多的秘密的人却隐在黑暗里,无论是善是恶,现在还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绝对不会允许有这样的危险人物存在。
而且,这张账目上面的那些人,沈南枝记得很清楚,前世都是为官清廉的“青天大老爷”。他们在前世确实或多或少受到了私盐一案的牵连。而这一世,这张账目上的随便的一笔账,都能压得一个世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心思之深,心思之恶,不能不令人胆寒。
这些人究竟是得罪了谁,要被人陷害?沈南枝犹豫了片刻,直觉不会这么简单。以对方这份“一定要致那些人于死地”的恶毒心思来看,对方既然已经在金簪子的事情上失利了一次,绝对不会白白放过这一次辛苦得来的机会。那么,只有这一处,自然是不够。
但是,若是被大理寺的那些人查出来了许多处相同的账目,这一条线索他们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想到这,沈南枝皱起眉头,总觉得似乎是能抓住些什么似的,走到了梳妆台前,预备着继续查一查,突然听见门外的走道上传来声音。
分明是先前那个老鸨子的声音:“官爷,官爷你们这样硬闯是为何事啊?那些个客人可经不起您这样吓唬——别别别,您先把刀收回去,我这就带您去便是了。”
沈南枝浑身僵硬——完蛋了,好死不死正好在这个时候撞上了大理寺的人?
沈南枝支开窗柩,向外看了一下。二曲的一座连着一座的楼阁,屋脊雕梁,沿边飞翘处绑着五彩的绸带,看起来分外艳俗。但此刻,那根绸带就决定了沈南枝的生死。从窗沿处飞跃,她有九成的把握能够拽着那根彩绸的气力翻上另一座楼台的顶上。但是,这样落地势必会发出声响,而且,大理寺的那些人若是查案,定是带了些好手来的。沈南枝这点轻功虽然尚可,若是碰上了个中能手,恐怕也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罢了。但是,若是自己抢先一步跳到另一个屋檐上去,大理寺的人查案应当不会带弓箭之类的远距离武器,自己有八成的把握能够顺利地逃脱。
沈南枝脑子转的飞快,倏而抓起铜镜前的首饰盒,小心翼翼揣进了兜里,又将床上的被褥抖乱,助跑了两步,一个飞跃,足尖用力,凝气探向对面楼台的彩绸,借力一甩,整个人重重的落在了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好险没有塌!沈南枝心里苦笑,果然听见身后连翘的房子里已经传来声音——“何人?”
沈南枝来不及回头,提气凝神,半弯着腰,脚下轻踩着瓦片,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声和瓦片碎裂的声音——显然是大理寺有人追她的时候掉下去了。
沈南枝还没有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又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响动,带着破风之势,直奔她的背脊而来。沈南枝大骇,当机立断将身侧远,随及左臂的肩胛处传来一阵刺痛,很快蔓延到她的肩膀与全身。沈南枝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偏偏咬紧了牙关,脚下的动作丝毫不敢停——真没有想到大理寺的那些人虽然没有带弓箭,但是带了弩弓。这一箭若非她躲得快,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若是再不离开,下一箭能不能躲过去还未可知。
沈南枝牙关紧咬,从房檐上跃下,硬撑着用未受伤的右臂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勉强落在了一条她准备去的的巷口。一落地,沈南枝死死捂住了受伤的地方——左臂处的衣物都已经被濡湿了,沈南枝摸了摸那只弩箭附近,痛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