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峰拧起眉偏着眼追望他的侧颜,“他?他可是在苏州背地里黑了您一把啊,他会出来抗罪?您就不怕他告诉沈阁老?他若是要告诉沈阁老,那可就等于给沈阁老留下了应对的时机。”
“他不会的,他现在就是在等着观望圣意,要是知道沈从之被皇上暗中召回,他大约就能揣摩出皇上的意思了。扰乱苏州粮市这个罪,皇上不能担,也不会叫我担,他自然就得担起来,这也算是为君分忧。”
在崔元峰缄默品砸中,顶上的光束渐渐偏了个方向,照在牢门的栏杆上,轻盈曼妙,似舞姬烂漫的纱裙。
芳菲的裙面上,是一朵芍药玉容,在夕阳的笼罩下,明艳而辉煌。嘻嘻的笑声里载满了欢喜,连云禾自己也不敢相信,某一天她会有如此浄泚的开心。
某一天,就是这个傍晚,就是这个方文濡趁着四周无人将她由马车上抱下来的一刻。他将她趁势在空中旋了两个圈儿,她像只蝶一样飞舞着。
琵琶一样动人的笑声顷刻被两声咳嗽打断,云禾慌着落了地,躲到方文濡身后去,一抬眉,才发现长帷帽在马车里忘了取下来。
前路正走来两位年轻公子,其中一人走上前来拜礼,眼睛有意无意地往方文濡身后瞟,“方兄,听说你回来了,我两个正要往梅家来拜会你,不想门口碰到。”
方文濡亦分别作了两个揖,“严兄、鲁兄,多谢挂心,我也才回来没几日。”说着,恍然忆起什么,将云禾由背后掣出来,“来见过两位大人,这位是严欢严大人,这位是鲁淙鲁大人。”
云禾厌烦那姓严的窥觑的眼神,却还是庄重地福身,将手中的纨扇挡住口鼻,“妾身见过严大人鲁大人。”
“噢,二位没见过,这是房下,刚到京城,领她出去逛逛,才刚回来。”方文濡笑笑,见两人盯着他鼓鼓囊囊的怀兜,忙伸手进去掏了几盒胭脂出来,发着讪扬一扬,“也没个丫鬟拿着,只好自己揣。”
说话掉下去一个,在地上打了两个转儿,滚到严欢的脚下,云禾弯腰去拾,一阵香风便扑到他的心头,险些迷了神魂。
这厢拾起胭脂嗔方文濡一眼,“给我摔坏了!”
莺声娇软,严欢的顷刻神魂颠倒。方文濡将衣摆牵出来,将七八盒胭脂都兜在里头,引他二人往府里进。
迎头撞见个小厮,且吩咐,“劳烦去告诉梅兄,严鲁二位大人来了,再叫个丫鬟来,领房下后头去。”
片刻哪里就捉了个小丫头来,将胭脂挪将过去。云禾不管不顾地折扇附耳过去叮嘱,“八成又要摆席,你可少吃酒哦,我进去了,使骊珠出来哨探你。”
只等人走得瞧不见了,那严欢的才拉回眼来,挨着方文濡走,“方兄,这位就是你从前常说起的那位红颜知己?”
原来这严鲁二人皆与方文濡同科,往前科考就常听他说起家乡有位红粉,考完要回去迎娶。二人只当是什么小家子的女儿,因前几日听梅府上来往的人说,原是为风尘妙妓,眼前一见,竟是位月里嫦娥。
方文濡笑睐他一眼,言语淡淡地提醒,“从前是红颜知己,眼下是房内。”
只把严欢的心挠得痒痒的,脑中已经暗暗将云禾衣裳剥了个精光,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