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瞻微笑,眼中的浓情像要滴下来,“趁这两日闲,我要去玄妙观为母亲做法事,你跟我一道去逛一逛,也好散散闷儿,山上虽然冷,景致倒好。”
于是定下日子,廿九那日大早,天不亮就套了马车。因往日出门都只是桃良跟着,这日却说要带着几小的。几个听见,都高兴得不得了,个个儿穿着貂鼠袄子,配着各色撒花裙,打扮得花枝招展。
独芷秋穿着墨绿素锦掩襟长袄,月魄色的百迭裙,髻上只有两根绿松石点的花钗,素净淡雅。瞧着五个丫头进进出出地收拾东西,她倒坐在榻上好笑起来,“瞧这帮疯丫头,几辈子没出过门似的。”
除桃良外,就数初月年长,这厢穿着灰鼠镶滚银红袄喜滋滋偎过来,“虽说我们都是庄户上的女儿,可因没嫁人,往前在家也是足不出户的,今日跟着奶奶出去长长见识,大家都高兴得紧!”
桃良嗔乜她一眼,“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要说你们这些良人家的姑娘也有这里不好,八辈子也没见过多少人事。”
“桃良姐从前跟奶奶的局子,也到处去吗?”
“那是,这苏州成哪户有头有脸的人家我没去过?连他们家里的丫头我都熟呢!”
玩笑间,见陆瞻廊下踅进来,穿着月魄色三多纹道袍,扎着一条细细的腰带,髻上绑着墨绿色的带子,通身颜色倒与芷秋的十分配。
走进来见众人收拾好了,便朝芷秋递出一只手,“走吧,外头供奉已经打点好了,阿则张达源几个跟去,再有几个小厮,套了两辆车,你同我坐一辆,丫头们坐一辆。”
事无巨细,没叫芷秋操半点心,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恶地口吻赞着人,“哎呀呀,我的夫君可真是心细,什么都想得周到。”
陆瞻淡笑,牵着她走出竹林,“在宫里当差,凡事就要想在人前去。皇上万岁爷若是渴了,茶不用现等着瀹,已经送到嘴边来,若是饿了,要现等着厨房做吃的上来,保不准就是要庭仗的事情。”
说话间,已到大门外,只见两辆饬與后头跟着二十几个小厮,抬着十几口髹红大箱子,都是抬到观里的供奉。
各人分散着上了车,芷秋与陆瞻坐在前头一辆,阿则坐在车前与小厮王长平驱车。
车厢内熏着香,芷秋膝上捧着汤婆子,又被陆瞻搂在怀内,十分暖和,与他毫不遮掩顾忌地闲谈天,“别说你们伺候圣君的人,你再瞧我们,不过是伺候些大人员外的,也是十二分的留心。不过倒比你们轻松些,这些人麽贱皮子呀,在家跋扈惯了,在我们跟前,倒还愿意做小伏低的,只要顺着他们的脾性来,其他都好说。况且,我们伺候不好麽,无非就是丢了户客人少了进项,你们要是伺候不好,可是要丢性命的事情。”
说着,兴致盎然地仰脸瞧他,“嗳,我往前听见张达源说你在哪位陈妃娘娘宫里伺候过,因不肯自称奴婢,还挨了她的打?这陈妃娘娘可有些厉害呀?相貌如何,又是什么家世?”
陆瞻见她亮闪闪的眼,就肯满足她想要一切,“陈妃娘娘是先帝玄修前最后进宫的一位妃子,年纪小了先帝一大半,我伺候她时,她也还不到三十岁,加上是世家千金,难免有些跋扈。正赶上我刚进宫没多久,也不是事事周到,不比他们,我是自幼叫人伺候长大的,不大会伺候人,也就挨了板子。倒不打紧,都过去了。”
说到此节,倏闻帘外黎阿则噗嗤笑了一声,芷秋心生好奇,打了帘子往外瞧,无非是青松葱葱,翠山郁郁,没什么稀奇,因问他:“阿则,你笑什么呢?”
“啊,没什么,干娘仔细吹着风。”
却见他还是憋不住笑,芷秋心道他有鬼,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你笑什么,告诉娘,让娘也乐一乐啊。”
阿则扭过头来,窥陆瞻一眼,憋着笑不语。陆瞻面色下沉,朝他歪了下巴,“你到后头去,换张达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