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低最低的姿态便是,“没意思,要睡女人,我多的是。”
云禾难得郑重地凝望他,以审视的眼,“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文哥哥吗?因为他喜欢我喜欢得从来坦荡,他由来就不在外人面前掩饰他爱我,好像爱我是件光明磊落的事。出了我们这地界,男人们都会将倡人当做笑谈、一个刮剌上“真心”便羞于启齿的玩意儿,你也是一样的。”
她垂下头去继续翻手,眉目里逐渐有温柔罩来,瞳中投来炙热的火光,“但文哥哥不会,他当我是个人。”
熟悉的心酸再度倒胃而来,令沈从之怒色渐消,却以横眉冷对,“人是会变的。”未知是在证明他自己,还是诋毁方文濡。
云禾只回他一抹云淡风轻的笑,以女人擅长的“四两拨千斤”,令他被无能为力之感淹没了高傲,他有些失落地想,的确有权势不能撼动、富贵不能更改的东西,譬如窗外一轮孤月,千年不迭,万世不灭。
月儿投来孤影,拉在廊下一抹玉树之姿。今夜,风雪不再来,料想未隔两日便能化尽满地霜雪。
推开门,还隔着厚厚的八宝莲花绵连,撩开,即是芷秋攒了一屋子的温柔在等着陆瞻,慰尽他闯过冰天动地后滞留满身的寒冷。实则他是不惧冷的,但他的心与躯体常常是身首异处,好在,看见芷秋,一切便能稍微好一些。
他走过去,看见芷秋趴在炕几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抽来一瞧,原来是礼单,“记这个做什么?”
芷秋伸手夺回来,眉梢眼角都攒了不少愁,“我在记你送来的这些东西,算算看我要陪多少嫁妆。”
“算清楚了吗?”
人还未答,桃良急吼吼地捧茶进来,“陪我吧陪我吧,我干得多吃得少,要是我进了园子,什么粗活累活我都干得的,陆大人保准不亏!”
陆瞻微笑,冷白的肤色被烛光照得脉脉温暖,“你们主仆俩这是在说什么傻话?”
“一边去,”芷秋冲桃良嗔一眼,隔着烛火回望陆瞻,“这丫头老担心我不带着她嫁人,成日家非要再三问问才罢。”
小炉新炭,桃良将火盆推至二人脚边,端来两碟自果脯蜜饯服侍陆瞻,“姑爷,您说带我不带我啊?”
“不带你,谁伺候你们姑娘?”
芷秋坠在榻下的绣鞋轻荡过去踢他,故意气桃良,“你们浅园里那么多丫头,还怕没人伺候我呀?”
绮窗上映着银杏光秃秃的影,寒风尚未波及屋内,这里暖得似四月天。陆瞻复抽了她手中的纸,丢在炭盆里,片刻飞灰,“没什么可记的,等纳征时还有更多的礼,届时自有礼单送来,不必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