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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块雪白的石头,垒在石山后头一块巨石之下,有它遮荫避雨,这座小墓冢,就能日日夜夜、永久的留存下去。
就像柯卫卿心头的丧子之痛,这一辈子也不会平和。他跪在这无字无碑,甚至没有任何祭品的墓冢前,不但悲伤后悔,还深深的自责。
‘对不起,孩子,我没能保住你……。’柯卫卿微微眯起发红的眼睛,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抚摸那圆润的石头,就好像触摸着婴孩的脸蛋一般。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来这里了,今日放工之后,监工让犯人都下山去河里洗澡,甘龙和红琉都去了,他才独自来到这儿。
正当柯卫卿想着孩子的孤苦寂寞时,有人沙沙的走近了,他手里还端着一碗东西。
“你……?”柯卫卿抬头,认出那是之前,被他救的那位老者。
“天热了,也该让孩子喝喝,你亲手熬的凉茶。”老者把手里的碗,放在石头墓前,然后,便跪了下来。
“啊,这怎么可以……!”柯卫卿急忙起身,想要搀扶起老者。
“不,就让我跪着吧。”老人却意外地固执,“我八岁就进了宫,自问没做过亏心事,却沦落到这般田地,本以为人心都是坏透了的,可现在遇到您,柯将军,您是个好人。”
“啊?你曾在宫里当差?”柯卫卿十分意外地问。
“看不出来吧,我现在又老又丑,其实还不到六十岁,这里风吹日晒又吃不饱,睡不好,哪能不显老呢?”那人唉声叹气,又道,“我在宫里头,还是跟在太后身边的梳头太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人都叫我赵公公……”
“赵公公。”柯卫卿便行了一个礼,太后的近身太监都是有官位的,最高可达四品。
“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本来我也是要随那些宫女太监,一同被砍头的,但他们发现我的一个姑母,曾给太上皇做过乳母,乳母的地位不同旁人,她的亲眷若在宫里当差,也会格外优待,正因为如此,我竟侥幸逃过了责罚,得以继续留在宫里当差。”
“那您怎么会来这儿的?”柯卫卿不解地问。
“这说来话长呀!”赵公公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本想在这里,就这么累死算了,唉!可真是熬不下去啊,但是将军您,竟然会出手救下奴才这条贱命,那天若有不慎您是会被砸死的呀。”
“而且您还劳心劳力的,设法给大家弄祛暑防燥的汤药。您不知道,往年因为酷暑,都要死几百人。大家都麻木了,不会做什么。可如今没有一个人死,大家好像又有了盼头,因为总有一天会服满徭役的,到那时,还能各回各的家……”
赵公公声情并茂,对柯卫卿的感激之情,一言难尽似的。
“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柯卫卿轻轻握住赵公公的手,安慰道,“其他事我也做不到,而且我已经不是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