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桐笑着点头。
父子俩正聊着,沈玉桉也起床下楼,他手中拿着一份泛着油墨味的新报纸,走过来道:“父亲玉桐,你们聊什么呢?”
沈玉桐道:“说精盐的事。”
沈玉桉点头笑道:“父亲,我已经看了玉桐提炼的精盐,跟洋人的品质一样,现在就是等机器回来,改良之后试生产。只要产量能上去,我们沈家的盐,就能改变现在百姓吃土盐粗盐的习惯。”
沈行知拿起一根小草,逗弄着鸟笼的蓝靛颏,摇摇头道:“做精盐这事任重道远,生产出来只是第一步。等生产出来,就是动传统盐商的饭碗,到时候估计还要打一场硬仗。”
沈玉桉一门心思与弟弟做精盐,只想打破洋人垄断,倒是没多想这一茬。
盐业是被官方管得最严的一门行当,无论是谁上位,手中必定抓紧盐税这一块,官盐与私盐,销路基本有固定路线。若他们沈家从粗盐土盐转型到精盐,只要价钱相差无几,经销商和百姓必然首选他们沈家的精盐,从而改变现有的销路局面。
届时传统盐商利益受冲击,他们沈家恐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正皱眉沉吟,只听沈玉桐道:“所以我们开办精盐厂,首先要得到政府支持。”
沈玉桉点点头:“没错,我回头就跑一趟北京。”
沈行知补充一句:“还有盐运。若是待盐生产出来,运不出去才是最大麻烦。”
沈玉桉嗯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拿起手中报纸道:“前两日柏清河去码头送人,不是差点被人暗杀了么?听说是一个小擦鞋匠救了他。我今天看报纸上写,说背后主使可能是李永年。”
沈行知逗着鸟笼中叽叽喳喳的小玩意儿,仿佛是并不意外,淡声道:“柏清河本来是李永年义子,自立门户后,这几年势头已经快要超过对方,码头生意倒也罢了,最重要是,公租界和华界的烟土提运,柏清河占了一半。李永年哪能坐得住,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人迟早要分出个胜负。”
沈玉桐听过柏清河的名号,但毕竟这几年不在上海,对上海滩的形势并不了解,只能一言不发听着父兄说这事。
沈玉桉蹙起眉头:“他们怎么斗我不关心,但我们盐船出货,都得靠他们的码头,可千万别影响我们的盐运。”
沈行知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当今贩土才是最赚钱的行当,他们两人斗,只会影响土商,跟我们关系不大,我们不要站队就行。”说着叹了口气,又郑重其事道,“鸦片不是好东西,贩土是断子绝孙的行当。你们兄弟俩可万万不能沾染这玩意儿。”
沈玉桉义正言辞道:“爸爸你放心,我最痛恨吃鸦片的人,绝不会沾上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