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默然,稍徐,翻身下马,捧下头盔递给荀娘子,定定的看着郑钰,目光愈来愈柔,拽过背后白袍,拭尽胸口血迹,缓缓伸出了双手。
郑钰悲从中来,紧紧捂着嘴,不使自己号啕大哭而失礼仪,渐而平静,无声的抽泣,却将小绮月递给了刘中郎。
“绮月,天上居蟾宫,人间复绮月,宫月不相离,白驹皎空谷,何当思茕兔,往返亦徘顾……”
刘浓抱着小绮月,将她顶于肩上,朝着关上走去,阳光漫漫洒下来,眷着血袍,恋着总角,一者强健,一者娇小,格外温柔。
荀灌娘理了理嘴角青丝,眯着眸子,软软一笑,按剑随行,诸将鱼从。
小绮月回头瞅了瞅娘亲,见娘亲双手掩嘴,眼神却暗含鼓励。璇即,眨了眨眸子,抱着刘浓,吧嗒一声,亲了一口,小声道:“刘中郎,你咏的诗,绮月不会。”
刘浓微微一笑:“且唤义父,义父有藏书若干。他日,绮月必乃诗书小女郎!”
小绮月歪头亲了他一口,却嘟了嘟嘴,玩弄着手指,喃道:“刘中郎乃刘中郎,并非绮月阿父。”
“格格……”
孔蓁娇笑,荀娘子挑了挑秀眉,抿了抿嘴。
刘浓面不改色,淡然咏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榖似之……”
咏着,咏着,故意一顿。
小绮月忍不住,当即续咏:“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
待长长的《小宛》咏毕,小绮月拍了拍胸口,吞了吞口水,盯着刘中郎,等他再咏,她好接续。
刘浓笑道:“绮月了得,已然熟读《毛诗》矣!可知‘螟蛉有子,蜾蠃负之。’作何以解?”
小绮眸子闪了闪,答道:“教诲尔子,式榖似之!可,可绮月不是螟蛉,刘中郎也并非蜾蠃。”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眼瞅见刘中郎剑眉微凝,唯恐他不喜,便抱着刘浓,又亲了一口,唤道:“义父,义父,莫食绮月。”
荀娘子笑道:“聪慧俱贞蕤,乔叶发徵音,恭喜刘中郎,贺喜刘中郎,得此娇女!”
刘浓淡然一笑,顶着小绮月走到关上瞭望台,但见日渐西移,余光扫北,划落一片殷红,宛若披着一层血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