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绯又是何人?”
“闭嘴!”
同伴低喝,却已然迟了,匆匆一眼,只见那个淡雅的女子正回首看来,依旧温婉笑着,但入得他的眼中,却冷寒无匹,浑身上下犹置冰窖,不敢对视,颤抖着低下首,亦不知过得多久,暗觉身上由然一轻,悄悄抬目,那女子已转过了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拉起随从便奔。
待追上自家车队,神情才豁然一松,对于他们这些常年跑商在外的人而言,高贵的士族们,便若天上的浮云,高高在上,与他们无干。而刘訚与革绯却活在当下,活在他们的世界里,商事敛财乃肮脏之事,少不得诡计与争斗,更离不了血腥与残酷。
那双雪白如玉的手,沾满血腥……
而这人便曾亲眼目睹,她提着未阖眼的头颅,从他面走过,尚对他笑了一笑,那笑,让人不寒而栗,让人如置梦魇……
革绯端着手,弯着嘴角,笑得静然。
刘訚也微微笑着,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大江上,以至于有人行至身侧也未觉察。
革绯对着来人,浅浅伏了伏身:“革绯,见过参军。”
“参军?参军来也?”刘訚一惊,回过神来,随后便见郭璞抱着雪毛麈站在身旁,当即礼道:“刘訚,见过参军!小郎君若见参军来迎,定然心喜。”
郭璞笑道:“郎君归建康,郭璞理当来迎。”说着,转目看向城门方向,再回首打量柳道,怅然道:“犹记昔日,曾与此柳道作别郎君,不想转眼便是七载。”
七载光阴弹指过,郭璞面色依旧,眉宇依稀,他已为自己卜算过,大凶之兆虽未尽去却已黯隐,心中待刘浓更是不同,而刘訚与革绯能在建康立足,世家明面争斗上,一则多懒卫氏与王氏若有若无的帮携,二则便是他这个大司徒府参军暗中奔走操劳之故。
郭璞躬身行于暗,刘訚纵横于手段,革绯则统帅白袍若矢剑。三人合作一年有半,生生在鱼龙混杂的建康城中,厮杀出一条不见血的血路,几经刀光剑影,已然彼此心知。
突然,革绯轻声道:“小郎君来了。”
“小郎君来了……”
郭璞与刘訚齐齐看向江面,舟来舟往,目中之人负手立于船头,七尺颀长身躯,一袭月衫,随风作旗展。
建康,终于至建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