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当即会意,大步一迈,劈手夺过夏侯弘手中灯草。
刘浓淡声道:“燃之!”
来福道:“是,小郎君。”
夏侯弘吼道:“不可燃之!”扑身向前,伸手便夺。
“闪开!”
来福嘿嘿一笑,拽住其手腕稍稍使力一甩,便将夏侯弘摞翻在地,从怀中掏出火石,三两下点着灯草,便见火舌燎动,随即一股轻烟宛转匍匐,恰若一条烟蛇。
此时,夏侯弘翻起身来,指着刘浓狂怒道:“我捉蛇鬼附于草中,汝为何燃之?”言下之意则是:即便你烧了灯草,蛇鬼仍然是为我所捉。
刘浓冷冷一笑,懒得理他,随意至树下拔出一根杂草在手,迈步上前,冷声道:“夏侯可捉鬼,适才更言刘浓家中有大鬼,元子家中鬼物甚多,不知可否捉来,附在此草之中,而后烧之?”
夏侯弘面上阴晴骤换,眼瞪欲突,挥着乌毛麈胡乱一阵徘徊,突地顿住脚步,疾言厉色地道:“汝等心亵鬼神,定为鬼神降罚,我为何要替亵神之辈捉鬼!汝等皆要为鬼所食……”
“嘶……”
一语落地,众人皆惊,瞅瞅刘浓,看看夏侯弘,一时之间虽分不清孰真孰假,但五斗米道久行江东,诸般术法皆是神奇,是以信夏侯弘更多过刘浓,听闻这近乎诅咒之言心下俱骇。便是桓温也愁眉深皱,深悔请刘浓来讨马,如今得罪这夏侯弘,指不定会使甚妖魔之术……
刘浓将众人之色尽落于眼,天欲使其灭亡,必欲使其疯狂,这夏侯弘身披侍神之衣,所行却尽是慑人骇人之法,其心不正,其术不端,理应将其拆穿,徐徐度步至水盆边,捉起盆中纸龟,大声道:“昔日,刘浓便已有言,心敬鬼神而远之,却绝非敬尔等下作之人!汝言之鬼为何?我便释之!”
言罢,星目环视四野,声音沉沉:“鬼腕乃鱼骨所制,脆而有味,人可食之!烟蛇,乃择蛇形灯草且以蛇血浸炮,遇火便燎,人可燃之!纸龟,乃以狗胆、渔胆糊之,入水不沉,遇力则游,人可使之!然否?”说着,不待其接话,踏前一步,直逼口瞪目呆的夏侯弘,再道:“想必,汝怀中尚有此等物事,莫若取之,以待众人观之,何如?”
“汝,汝当不为人子也,气煞吾也……”
夏侯弘紧握着胸口,深怕来福前来夺取怀中之物,脸上神情则是发指眦裂,暗觉浑身上下阵阵冷意直冲至脑,猛然间“哄”地一荡,顿时便觉天地一阵旋转,再也站不住肢,“啪”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若紫红猪肝,额间渗出密汗如雨泼。
“啪!”
与此同时,刘浓将手中纸龟扔在地上,再不看那背靠着巨树、面呈死灰的夏侯弘一眼,宽袖轻轻一挥,冷声道:“来福,走!”而后,缓缓撑开桐油镫,视众人各色目光如无物,直直迈向树外蓬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