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之山,名不虚传!
因是有例行雅,众人便散落各处,行棋者至山脚松林,将袍摆一撩,落座于石案。静待对手上前;作画者则多至山颠,吟哦一阵。摆笔置案,或描湖、或注松、或纵揽山水人物于一画,各作不同。
首日,并无辩谈与音律,刘浓难得清闲,陪着褚裒饮了一阵山风。褚裒摆案行画。稍稍一观,竟是全景图,想来他终日必将埋首于其中,漫不经心的左右四顾,错落的矮案已将整个山颠铺遍。到处皆是簇簇头冠。趁着褚裒专心事画之际,挥着宽袖,悄然移步,尽捡人少之处而行。
但行一阵,人烟渐无,丛生的杂草扯着袍角,似欲教其留步。不知不觉间,竟行至飞瀑之源。
一汪碧水如眼,嵌在嶙峋怪石间。
来福抱着琴,四下瞅了瞅,笑道:“小郎君,这里倒是清静,要摆案么?”
“不用了。”
刘浓站在潭边,眉眼被潭水一洗,徐徐而展;双拳对在胸前,缓缓一阔,随后举拳向天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此处无人,不用顾忌仪态,当下便撩着袍摆席地一坐,歪歪的靠向背后巨石,半眯着眼,神情悠然。
自离华亭而至会稽,到了这王谢风流的山阴城,每日皆不敢有丝毫懈怠。入学馆,结识王谢袁萧,拜谢裒为师,将华亭美鹤之名播于此城内外。诸如此般,看似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实则尽皆依循胸中所思所欲而为!尚有一年便行及冠,岂敢行差踏错半步!根基虽薄,然只要不懈填积,终将至洛阳。
思及此处,嘴角微微翘起,轻轻的拍打着曲在身前的右腿,神情愈发惬意适然。远方,轻鸟成行,无声掠过眼帘;近处,碧水盛幽,偶闻丝语叮咚。
景与意合,神携心飞。
一时情动,侧首笑道:“来福,琴!”
“好勒!”
来福虽不通音律,但最喜欢看小郎君弹琴。没错,是看非听。小郎君弹琴时神情专注,浑然而忘外物,美得紧,妙得紧!
何需摆案?且把烂琴横腿间!
青冠略歪,谁管?
今日之音,不奉苍天非献诸君,只为酬得已心!
“仙嗡……”
一曲《十面埋伏》。
琴音在潭面由然一荡,随即升腾而起,绕过丛林之梢,悠悠地在风中一旋,滚落来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