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赫燕霞也和马婆婆说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和玉琮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其实就算这一次赫燕霞能够平安度过风波,自己与这孩子怕也再没见面的机会了。自己服下这绝情蛊无药可解,能活的日子也许都不会太久,何况若是赫燕霞真的发现自己背叛了她,不知自己会不会和当年的雷霆令主落得同样的下场。
“玉琮……等明天师父好些了,师父就教你一套剑法……”
“二师父要教我什么剑法?”听到穆紫杉要传授绝技,玉琮毕竟是个年幼的男孩子,马上露出一脸的兴奋之色。
“这套剑法叫做墨云十三式,是当年我在杞州跟一个江湖浪人学的,说起来倒是我用一葫芦酒就换了来……不过若是你真能学好了,日后你在江湖上也能有一个可用来自保的东西……”穆紫杉虽然师出天禹门,但是却自认已不是天禹门中人,是以不敢再以师门武功传授给玉琮。这套墨云十三式得来偶然,但是其招式精妙凌厉丝毫不在自己师门武功之下,她只怕自己与玉琮再无相见之日,她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东西,便想将自己偶然得来的这一套功夫倾囊相授,只盼他日后可以保自己一世平安。
“二师父还是你最好了……我说想跟师父学刀法,她死活都不肯教我……”玉琮兴奋地拉着穆紫杉大笑,看着这孩子纯真的笑容,穆紫杉心中的寒冷也被他点点驱散,使她被愁绪萦绕的心里稍有一些慰藉。
“以后你可不要忘了二师父……”穆紫杉抚摩着玉琮低声说道,玉琮太兴奋穆紫杉的声音也不大,以至于最后的这句话就像一阵清风从玉琮耳边飘过,却没叫他听进去。
玉琮听赫燕霞说要将他送去苜蓿山时,最初还撒娇和穆紫杉闹了一阵不愿和师父师娘分开,不过被赫燕霞狠揍了两下,又给穆紫杉哄着说让他进谷去找墨莲玩耍之后,玉琮才安分地接受了赫燕霞的安排,乖乖地跟着她们进了苜蓿山。
师徒一行人在谷口依依惜别一阵,就连赫燕霞也不由得有些伤感,毕竟最初做出这决定的人是她,而她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再见这孩子。不过这份伤感也没持续多久,只因玉琮这孩子一见到墨莲就像脸上开了花似的笑得阳光灿烂,一改之前拉着穆紫杉不放,怕她们把他丢下的委屈,那欢快的样子只叫赫燕霞看了忍不住想再揍他一顿。
在恒州送走玉琮之后,赫燕霞和穆紫杉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桑凤凤处,赫燕霞虽然一路上都再说一定要把那只晓得捣乱的家伙抓回来,哪能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过看赫燕霞脸上无奈的笑意,穆紫杉也猜到赫燕霞对待桑凤凤并不会像她口中所说那么严厉。赫燕霞虽然嘴上厉害,心里却最疼她这几个弟妹,若是桑凤凤执意要走,赫燕霞肯定也只能放她去,只怕这一次桑凤凤是不会再回琼英宫。
这样也好,留在琼英宫里的人少一个算一个。只是想到认识桑凤凤以来发生的事情,穆紫杉心中还是有些怅然与无奈。
赫燕霞穆紫杉到骞州之后,桑凤凤马上出来迎接二人。这些天桑凤凤在骞州忙着准备婚宴之时,许多繁琐的小事弄得她心力交瘁,为了迎娶肖红苓过门,桑凤凤不光在骞州置办大宅购置家用,还忙活着准备给肖家的聘礼和应付此地各种婚俗。不过虽然被琐事累得半死,面对赫燕霞的反对桑凤凤的态度却十分坚决,赫燕霞还未出言阻拦,她便抢着表明自己誓死不归的态度。看她这二妹是铁了心要娶肖红苓,赫燕霞也拿她没办法,只笑说算是自己倒霉有她这么个只知道添麻烦的妹妹,对她脱离琼英宫的决定听之任之,到后来甚至还帮着她一起打理,说桑凤凤既已决意如此,那她的婚事定要办得风光大气,叫这骞州城的人个个羡艳,不要失了琼英宫的面子。
赫燕霞平素是奢靡惯了的人,这一次替桑凤凤办婚事她也大手大脚地将所有能做的都做了。肖家之前反对肖红苓和桑凤凤成亲,只是怕有一日会给肖家惹来灾祸,可是谁知后来女儿竟自己跑了出去,肖家人动用诸多人手都没把她找回来。眼看自家女儿跟着一个野男人私奔的传闻日盛,肖冠全只恨这桑鹤唳坏了女儿的名节,对此却也别无他法,只恨女儿这一走就算是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局面已经变成这样,他不想应也得应了。不过之前只道这桑鹤唳被琼英宫谋夺了家产,只是个破落的公子而已,谁料他竟能在骞州购地置房,聘礼也是贵重得令肖家瞠目结舌,如今骞州人人都在议论肖家嫁女的消息,虽然免不了有些诋毁之辞,但是语中羡艳之情不由言表,肖冠全看着曾经在背后说他女儿坏话的人如今一个个看得眼红,也觉得是桑鹤唳这小子替自己出了一口气,之前对他的气恨也因之消磨了不少。
到“桑公子”迎娶肖红苓过门的那一天,肖府到桑府之间一路上张灯结彩,装点得华贵非凡。桑凤凤一大早便身着喜服玉带,骑一匹火红色骏马,身后跟随扛着珠宝币帛为聘礼的大队人马前往肖家。那一日骞州城里的几乎所有人都围在肖桑二府之间的那条大道上,要亲眼一见这几十年不曾一见的繁华景象,这桑公子的聘礼华贵几乎都让人以为他要娶的是紫极宫中的公主,而这位公子除了家业丰厚之外,却也长得一表人才,丰神俊朗,直教骞州城内的妙龄少女都恨不得自己替了那位肖小姐嫁给他。
而肖家那边为了一洗肖红苓出走以来因为各种风言风语而憋闷胸中的恶气,这一次嫁女也极尽所能办得富贵奢华,看着肖家抬出的丰厚嫁妆,骞州城里不少年轻男子都恨自己没能早点勾搭上这位“不检点”的肖小姐,若真能像这个桑公子一样和她生米煮成熟饭,那肖家丰厚的家业或许就大半都落入手中。
那天晚上,桑凤凤不但在桑府里大宴宾客,甚至还在府外摆起了流水宴,只要愿意来桑府道贺一声,那么便能随意享受丰盛美食。骞州城里许多吃不起饭的穷人闻讯赶来,在桑府门外的流水宴上胡吃海喝,一些穷困饥饿之人甚至在走时还得到桑府管家所赠的小袋米粮,还说若是遇上了天灾饥荒,也可到桑府来向家主求助。此一举着实收买了不少贫苦民众的人心,这些人吃饱喝足领走东西之后,直说这位桑公子是在世的活菩萨,嘴中的吉祥话也说得更是顺溜,什么郎才女貌、百年好合全不在话下。
在晚宴之上,桑凤凤忙着招呼各房宾客,赫燕霞与穆紫杉也不愿太过出众,只在宴席的角落坐下,远远朝着桑凤凤一举杯表示祝福。桑凤凤看见二人动作,只是微微一笑,不用一言就已明白赫穆二人之意,所谓至交也便是如此默契理解。后来宾客们一个个酒酣饭饱,歪东倒西,这场晚宴的主角和赫燕霞都消失的踪迹,穆紫杉知道赫燕霞是想与桑凤凤单独聊聊,于是也不打扰她二人,只一人坐在宴席的角落小酌独坐,享受这片刻的欢闹与安宁。与她相同的是在宴席的另一角,与阿七一同坐在阴暗处的蔺白,蔺白今日也不远万里赶来参加他二姐的婚事,只是他与桑凤凤的个性相差太多,二人从前就不甚亲昵,在梅霜月死后更是越发疏远。只是若真说疏远却也不似常人所想,毕竟还有儿时一同长大的情分在,虽然面上不和,二人心中却也很看重彼此。
赫燕霞与桑凤凤此时正在桑府的后院中对坐赏月,与喧哗的大院相比,后院中除了偶尔传来的微弱人声外,当真是个适合谈话聊天的安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