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郭让靠近刘彻,低声询问。
刘彻瞬间睁开眼睛,眸子里满是掩藏不住的兴奋,他向郭让勾勾手指,等郭让走得更近些了,才压低声音问:“今早,可有什么人去了东宫?”
“回陛下,奴婢听说,大长公主天还没亮,就去见了太皇太后。”
“哈哈哈,”刘彻幸灾乐祸地大笑,毫无形象地仰倒在座位上,“活该!赵绾、王臧因为一点小小错误便冤死在狱中,如今大长公主涉及谋杀重案,朕倒要看看,皇祖母如何处置!”
刘彻笑了一会,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迈步往外走,“对了,子夫,这事最终是冲着子夫去的,子夫现在不安全!”
“陛下放心,”郭让赶忙回答,“平阳公主比大长公主来得还要早呢。平阳公主先是拜见了皇太后,现在,正和皇太后一起在卫姬宫中坐着呢。”
刘彻停下脚步,眼中的神色变换了几下,挑起眉梢,“这么说,这件事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咳,”郭让假装咳嗽了一声,用手指指面前默默跪着的卫青,促狭地使了一个眼色,“这小子,平阳公主一直都有记挂着,所以出了事,公主恐怕就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也不知道这个少年哪里合了平阳公主的心意,自他进了建章,公主便把建章上下全部打点了一番,小小的建章宫苑,有一点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公主的眼睛。
刘彻背着手,围着卫青转了一圈。少年比一年前高了,身姿显得更加清俊,想是平时和骑郎们相处的久了,身上也沾染上了一些军中的英气,如新生的杨柏,挺拔而鲜嫩——不变的是跪伏的姿态,依然和一年前别无二致,端正而卑微,低到泥土里一样。
今天的卫青是跪在他的脚下,一年前的卫青是远远的跪在十多个骑奴的人堆里。平阳公主的童骑,个个都是顶漂亮的少年,卫青在里面老老实实地低头跪着,并不瞩目。刘彻那时刚从皇姐府中讨来佳人卫子夫,他在皇姐准备的酒席上喝的有点多了,醉眯着双眼,在郭让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听着皇姐和卫子夫调侃:“去吧,在宫里好好吃饭,日后富贵了,可不要忘了本公主今日的引荐哦!”
——好一句实言。刘彻听着只想笑,同母的三个姐姐中,皇长姐自幼便聪慧敢为,自己后宫无子的事情朝堂内外都在议论,母后碍于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的面子,不好责怪皇后,皇长姐却不管那些,马上就明目张胆地给他送起了女人。明着说是为了刘氏添子添孙,暗地里还不是和大长公主把女儿陈氏嫁给他的目的是一样的吗?
两个公主,一个背后是太皇太后,一个背后是皇太后,都拿女人来讨好他,都想从他刘彻的身上榨出权势和富贵!
不过转念再想,皇姐和姑姑当真斗起来,刘彻还是乐意在旁鼓掌助威的,美人自然要得,但他又不想完全顺了皇姐的心,皇姐精心培养地一众良家子他便都没有选,单单选了合他心意的讴者卫子夫。
皇室之家,一举一动都是勾心斗角,可悲可笑。刘彻醉意朦胧之下心有戚戚,却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抬头寻去,骑奴里的一个少年悄悄抬起了头,敏锐地察觉到年轻天子的愤怒和悲伤之后已经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少年望着夜色中柔弱如扶柳的卫子夫,神色忧惧。
“你在看什么?”刘彻冷冷问道。
少年吓了一跳,迅速把头埋了下去,身体紧紧趴在地上,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