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祺不肯承认他的命运里有鲁顺心的一席之地,他宁愿相信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或厄运。一而再再二三的相遇,他不受控地向她靠近,他对她充满矛盾的想法和行为,这些他都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或许有一个理由他能借来一用,但那太不合理,对他来说,不啻于侮辱,甚至只是想到其中包含的字眼,都叫他痛苦又恐惧,尤其叫他难堪的是,那个令他如此苦闷的对象或许根本理解不了他,她和他不是感同身受的,即使他把他的心事说给她听,她可能都听不懂,她和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文家祺想,要是她有朱薇琼的十分之一,哪怕更少相似,他现在都不会这样——眷恋着她的吻,却鄙视她这个人。
要是他能对朱薇琼倾诉,大概朱薇琼会忘了生气,而是先批评他卑鄙无耻吧。
“你这种想法太傲慢了。”她肯定会这么说。
朱薇琼信奉的是,爱一个人就该爱他的全部,但文家祺有一回问她,如果她爱一条小狗,那她也会爱那条狗身上的跳蚤吗?她当时懒得和他理论,只一笑置之,文家祺大多数时候很聪明妥帖,但有时候又似乎很享受别人因他而起的难堪,这是一类惯处优势,无往不利的人在常有的趣味,她不认为是阴暗,但总是有其劣根性。
葛俊彬和文家祺截然不同,他是温吞又迟钝的,虽然他比文家祺年轻,但文家祺显然是破坏欲更盛的孩子。
朱薇琼给葛俊彬找了个新工作,她有个朋友因为喜欢喝茶,就去开了家茶馆,也没想过会赚钱,结果反而经营得不错,别人说他有眼光,他说自己只是运气太好,文家祺则更犀利,说他这是因财生财,朱薇当然没有对朋友隐瞒了这条评价,文家祺也不来光顾这家茶馆,他喝不惯茶。
葛俊彬对茶也没什么研究,但是他站在店里却很合适,他穿一件浅色的短袖衫,显得眼睛十分的黑和圆,整个人的气质也不再似在昏暗的按摩房里那样阴沉,多了几分青年人的朝气和活泼,尤其是笑的时候,他时不时朝她这边看过来,然后对她笑。
朱薇琼坐在店里远远地看着葛俊彬,他还要跟着老员工培训,不能立刻上岗,她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陪着他,她对他有很多的担忧,像是亲手把一只小羊赶进了荒野中,即盼望他能找到肥美的草地,又怕他迷失了回来的路,她认为自己有责任引领他。
茶馆六点半就关门,因为老板认为晚上叫人喝茶实在算是不安好心,他也不卖别的,做不了其他生意,干脆关门节省电费开支。
朱薇琼带着下了班的葛俊彬去吃饭,吃完饭俩人再去看一场电影,之后朱薇琼再送他回家,她没有驾照,就
陪他坐车,先把他送回家,她再坐回去,非常的不厌其烦,她开玩笑说他们角色对调,她是护花使者。她这话让葛俊彬有些难为情,他从来没有这样幸苦地送过女孩儿,鲁顺心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但俩人在一起没多久就住到了一起,他没有机会去做这些事。而且鲁顺心也跟别的女孩儿不太一样,她不太要求什么,假如他真的这样做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她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
葛俊彬走进屋子里,他脑子里想的是朱薇琼临别时的轻吻,眼前是躺在床上的鲁顺心,她的头对着风扇,头发快荡到地上。
“你怎么天天洗头?”他想这床实在是离地太近离,难怪他才总是觉得潮,晚上睡觉动不动就是一后背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