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今天会和失眠久违地重逢,枯坐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点燃一支又一支,三个半小时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当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着发光,屏幕上显示出那个名字,他才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在等肖池甯。
他自认不是个会逃避问题的人,当年哪怕被送进了监狱他也没放弃收手的决心。他现在也不想逃避肖池甯,既然他决意要同自己和池凊一起生活。
该和肖池甯好好谈一谈。
可是究竟谈些什么,他抽完一包烟也没能找到半点线索。
他从小就认为不论是改变别人还是适应别人,统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劣习惯。和池凊的结合源于舒适,他们心有灵犀默契天成,无需刻意迎合或者遵守什么规则就顺利地度过了这二十年,以至于他在这方面的经验无限趋近于零。
被肖池甯照出的不安,本质是他对无法控制的未知的忐忑。
肖池甯就是即使他有意图去了解,也不一定能了解透彻的最大未知。
长途飞行的疲惫和理不清的现状让肖照山头痛无比。他按了按穴位,把烟蒂扔到窗外,发动车子打算赶在早高峰开始前赶回去。
这时,后座的肖池甯说话了。
“冷……”
“好冷。”
肖照山回过头去,发现他仍紧闭着双眼,只是不知何时已经把自己蜷成了一弯小虾米。
没怎么犹豫,他脱下外套扔到肖池甯身上,又从驾驶座上起身把衣角拉开,尽可能地让夹克覆盖他更大面积的身体。
可肖池甯似乎陷入了梦魇,愈发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呜咽道:“回家……我想回家……”
肖照山无声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病床上流泪的小孩儿。
但现在他想不起任何嘲笑的心情和逗弄的手段,反倒感到一阵复杂的怜惜。
“回家,爸爸……我要回家。”肖池甯持续地呓语。
于是肖照山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这个小孩儿是他的儿子,而他自己竟然是这个小孩儿的父亲。
他皱紧眉头收回视线,对着挡风玻璃沉声道:“安静,我带你回家。”
还未醒来的大街上,灰绿色的卡宴向来时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