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大片破碎的木板中,看着父亲从书架后闪出来,没有关切他身体的疼痛,但也没有斥责他顽皮淘气。
他只是建议道:“吴冕大法师驭使的那只蛟龙死灵其实颇善木工,你不妨给这烟囱装个梯子。”
龙开念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躺在木板碎片中央,忍着疼抽着气,冲着父亲翻了个白眼:
“那老婆子每每抓着我,便是一通唠叨,只是嫌我调皮。我才不去寻她。”
父亲皱着眉,看着倒是有点严父的架势,只是说出的话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你不去,便不会指使旁人替你去?便是把那只蛟龙诓出来也使得。怎么这样死脑筋。”
龙开念依稀记得,自己当时似乎只顾着瞪眼,没大没小地叫唤:
“哪家老子会这样教坏儿子?爹您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了。”
可那天底下独一份的爹不见了。那场春祭之后,他看着爹亲手掐着当时的首座,拿着他的朝笏一下一下敲死了他。他抹过溅满血水脑花的脸,转身冷冰冰地问自己:
“你来干什么?”
那一刻,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意识到了那个荒诞不经的事实:那不是爹……
时光匆匆流淌。十多年过去,他从惊恐、惧怕,从躲在被褥中瑟瑟发抖不敢安眠,到后来终于鼓起勇气,不要性命地吵闹挣扎;早年还想着能够唤醒父亲,后来就只为了提醒哪怕一人,能够发现那人的异常。
可是没有用。那人为他建了座一模一样的小屋,把这一切做成他的牢笼。他一次次闯出去,却又一次次隐忍着满心屈辱走回这里。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等到了一个相信他的人,等到了一个他相信的解释:
是神降。
是神啊……
杀了爹的,是神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