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被压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贺玉楼找了一块木板,写上字,当作贺慎平的牌位。顾嘉珮把牌位藏在衣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打开衣柜,在牌位前点一支白烛。
天亮了以后,窗外又响起了整齐的踏步声、激昂快乐的歌声与口号声,锣鼓喧天,管号齐鸣。
革命如火如荼,学校全部停课。
那段时间蹬三轮车的老头一直就没休息过,一开始还拉到别人家里,后来直接拉往火葬场。
火葬场的焚尸炉全开,超负荷工作,但很快也不够用了。
十几天之后,有人通知老头,不用干了,因为他们不通知家属了,反革命的尸体卖给医院,五百块一具。供大于求,比曾经便宜不少。
贺家大门一直紧闭着。
贺玉阁把自己锁在房里,房中时而传来大哭,时而传来大笑。
顾嘉珮每天都给三个孩子做饭,但是自己几乎不吃不喝。
家里精致的杯碗全砸了,只剩下贺玉楼和温月安亲手画的那两只,温月安舍不得砸,于是贺玉楼便悄悄将那两只杯子一起埋在院子里,同埋的还有书、琴谱,以及贺慎平做的镇纸与他这几十年留下的诸多手迹。
他们家的书与琴谱太多了,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埋了一半。
还没有等他们将家里的东西处理完,抄家的风潮便席卷了全城。
一天晚上,当一群红袖章冲进贺家的时候,正看见贺玉楼和温月安在埋琴谱。本来这群革命小将是白天行事的,但是很快地,他们发现那些狡诈的反革命分子常常白天溜出去躲起来,晚上才回家睡觉,于是他们决定晚上搞突袭,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哟,这是什么?”一个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领头男学生从温月安手里抢过一本琴谱,翻了翻,“莫扎特,这是什么洋鬼子名字?好啊,你们居然敢偷藏资本主义的东西!”他说着,便点燃了那册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