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姜云瑶道,“但没关系,路上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她觉察到赵晏的反常,却没有多问,只在熄灯前对婢女使了个眼色,令她们到外间守夜。
两人像儿时那样躺在一张床榻上,许久,姜云瑶快要睡着的时候,赵晏的声音轻轻地在黑暗中响起:“给我那块玉佩的……是我的恩人。一年前,他与我约定,要我拿着此物到洛阳找他。”
又是在凉州发生的事吗?
可这些天,赵晏好像一个字都没提起过。
姜云瑶迷迷糊糊,下意识问道:“那你回来之后,有去找他吗?”
“没有。”赵晏低声,“我不可能找到他了,因为他已经留在西域……永远回不来了。”
姜云瑶半睡半醒间思维有些迟滞,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含义,就听她接着道:“去年年初,我阿爹派人去安西都护府传信,令我和阿弟一同前往。后来我才知道,他担心天渊重兵南下、凉州面临战火,怕我们不肯丢下他和阿娘离开,就以此为借口支走了我们。”
“我在七月抵达西州,安西都护府的王都护看过阿爹密信,结合他们探听到的消息,推测是天渊与西域诸国勾结,妄图兵分四路进攻,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好在我们占得先机,朝廷的援兵也即将抵达,而且,王都护手下的探子得到情报,西域诸国推举出的那位首领,当时就在距离西州不远处的一座城镇中。如果能杀了他,西域联军群龙无首,必将陷入内乱纷争,但既是如此重要的人物,想取他性命谈何容易?”
“最后,我们这些从凉州来的人想出个办法,”说到此处,赵晏顿了顿,“大概就是铤而走险,以我们几人的性命,换取一个接近他、并杀掉他的机会。那天我打晕阿弟,把他留在安西都护府,自己和其他人去执行项刺杀任务,我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谁也没想过还能活下来。”
“但最后,只有我成为幸存者。”
“因为有人用他的命换了我一命。”
“他不是我阿爹麾下的人,只是机缘巧合与我们结伴同行,到达西州之后,我以为他已经离开,谁知他竟然……阿瑶,他仅有十七八岁,和虞将军、和令兄一般大,他还那么年轻。”
赵晏的嗓音如同裹在浓酽的雾气中,带着几分缥缈与不真实。
姜云瑶侧头去看她,却见她闭着眼睛,半张脸埋在衾被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了过去。
夜色如水,清辉洒落。
方才那一番话,似乎只是她稍纵即逝的幻觉。
第二天清早,两人乘车前往长安,虞朔带领护卫们伴驾随行。
姜云瑶原本还想再睡一觉,但她惦记着昨晚发生的事,有心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