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青田把两掌猛一击打断了飞卿的滔滔不绝,满面得色地笑睐着齐奢,“我画的,这机关也是我想的,好不好?”
“你可愈发古灵精怪了。”齐奢哈哈大笑,伸手去拨弄飞卿的羽毛,“敢情这些天你就忙这些来着?好是好,可画这一面墙要费多少精力,又得爬高上低的,万一跌下来可怎么办?你也太不叫我省心了。以后可不许,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你不知道。”青田笑着腰一旋反身靠住墙,便嵌入了画里头,是野林的巫山神女,姽婳盛丽,“看书抚琴,来来去去尽是些痛古伤今之词、闲愁胡恨之调,反惹得人伤春悲秋。反而在这里画上几笔,酣畅淋漓,什么都忘了。去年飞卿害病,到今年也没好透,就这两天伴着我在这里忙活,你瞧它现在多精神,连肚子里这个也跟着我一道开心呢。”
齐奢将手搁去青田的小腹上,隔着薄薄的几层叠纱一下就触及她衣下的束腹,好似是有捆子绢布直勒来他心头,压抑不堪。却看青田
一副粲然的笑脸,不知是怎样地欢天喜地,他也就一笑,“小傻瓜。”
青田向着冰绡纱屉子望了望日头,就把双手来赶他,“难得你有闲空,回那边去陪继妃娘娘吧。”
“我今儿特地早早回来陪你的。”
“回那边去吧。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一想起继妃娘娘就觉得羞愧难当,这许多年不单霸着她丈夫,到头来还得她替我抚育孩儿。说真的,我该当自己去给她谢恩,不过——”青田思忖了一刻,只将那回容婉二妃打上门来、而詹氏替自个解围的旧事一言以蔽之,“有一回机缘巧合,我当面碰见过继妃娘娘的轿子,娘娘不肯下轿受我的礼。她身份尊贵,定不愿和我这样的人照面,我也就不去惹人厌烦了,只多替她诵经祈福,也就是我的一份心。如今叫外头人看着,詹娘娘才是孕中之身,于情于理你都该多多陪她才是,你在我这儿我反而不安心,求求你,回去吧。”
“这么说,难道直到你生产前,我都不兴回来了?”
“我生产后,你才不兴回来呢。”青田飘开了眼神,向着鹦鹉说话,“继妃是孩子的亲娘,以后孩子大了,别让他觉着是外头的耗子精勾走了父王,方才冷落了母妃,我可不想孩子恨我。你忘了?你也说过,要全心全意待一个孩子,就得全心全意待他的母亲。”
也不知为何,一股子怒气陡然在齐奢的胸臆间升起。正当他就准备和青田大吵一架的时候,周敦在门外叫了声:“王爷,继妃娘娘说府里有事,请王爷有空回去一趟。”
这头青田一听,更从旁劝说道:“继妃娘娘从不催请你回府,一定是出了大事,你这就快回去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我都好,放心。”她睁圆了两眼,神情中简直带上了一点孩子气。
齐奢望着她,胸中的怒火便一点点止熄,熄成了一把灰:整颗心都灰扑扑的。他从鼻子里一叹,把手放去到她一双薄肩上捏了捏,“那我走了,你吃好、休息好。”
他转身离开,手底下始终带着青田身上那雕绣纱料的质感,千疮百孔的。
到王府的时候,不早不晚正好未初。一进风月双清阁,正殿里的西洋自鸣钟就“哐”一声,钟表顶部精金的小天窗后跳出两只起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