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里兀一阵翻江倒海,她心慌手颤,几滴茶水溅出,泼在了齐奢的裘衣上,一滴滴悬于他袖口狐毛的尖端,摇摇欲坠,无处容身。
齐奢用指尖一拂,就将几点水珠拂落,恢复了冷峭,“人蠢万事难。”
无论如何青田也想不到,终于把她压垮的,就是这五个字。太久了,久到了足有几生几世那么长,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一头牲口,他丢下的每一抹侮慢的眼神、每一句轻视的言辞、每一个冷漠的动作……这些琐琐碎碎的沉重,一样又一样,全都要由她来背负。她是每走一步都四蹄打抖的母牛,是瘦骨嶙峋连头都抬不起的老马,在暴风中跋涉,背上的负担一日重似一日。这五个字,就是她能够承载的最后的重量。青田知道,只要再多一个字——半个,她的脊梁骨就会被永永远远地压断。
周围的所有遽然间远去,又好似空前未有地明晰。她看清了,齐奢的鬓角确已早生华发。她看到他端起了茶盅,往嘴边送去。青田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劈手就夺回茶盅,把她心底里最后的一丝奢望亲手摔去了地下。
“茶水不干净。”她说得非常轻描淡写,但她明白,他不会听不明白。
齐奢的面部变化很小,两眼瞪大了一些,嘴角下垂,但这已是他所能有的最为震惊的表情了。“你向我投毒?”
青田嗅吸了一下鼻尖前的那口气,摇摇头,“暖情药之类的玩意儿。”说完她即刻竖起手挡在脸前,“不劳你开口嘲笑我,即便你再怎么嘲笑,也敌不过我在心里头对自个的嘲笑。”她又缓慢地放下手,一点一滴地、水滴石穿地,看入了齐奢双眼的深处,“够了,王爷,够了。”
齐奢也吸了一口气,大概只有石子大小的一口气,“什么够了?”
“全、都、够、了。”青田素颜似雪,冰天雪地的,直透进她眼神里,“王爷,我要走了。”
“你说什么?”
“你听清了。”
齐奢盯住了她,死盯着,“你再说一遍。”
青田仰首直直地迎向他,一对瞳眸神光四射,“我要走,离开,离开这里,离开你。”
寂静来得是这样突兀,简直活像是有第三个人直走了进来,听得到“嗵嗵”的脚步声。他和她一起聆听着这悍然的寂静,随后他一个人笑起来。
齐奢笑得止不住,边笑边说:“笑话!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把我当什么人?许你说走就走?”
青田跟着笑了,笑得清凉而淡漠,“我要走,不需要得到任何地方、任何人的允许,只有我自己能做我自己的主。明天我就走,不,现在。”
“好啊,你走,”他逐渐收敛了笑容,只余下一脸的轻蔑冷酷,“现在就走,身无分文,我看你能走出多远。”
“我有私蓄、有文玩、有字画、有珠宝……怎会身无分文?”
“别做梦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什么都没有。想走,那就连身上的这身衣裳也扒下来还我,赤条条地出这个门儿。”
青田对着齐奢望了一会儿,叹一声:“君子相绝不出恶语,何必非弄到如此难堪?”她的叹息中满是惋惜,而后调子就一转,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