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让喜荷没想到的是,齐奢相当痛快,当日傍晚就来到了慈宁宫。
他踏入宫门的一刻,暴雨忽歇,一轮残日拨开了乌云,射出万丈晴光来。
只隔着一樘珠帘,喜荷将齐奢看得一清二楚。他头戴碧玺金冠,身着大呢蟒褂,金钮璀璨,玉带雪清,愈显得气雄而神秀。这简直令喜荷难以置信,即便在她对他如此生气的时候,这男人在她眼里依然英俊无比,然而这也只有叫她加倍生他的气。
但她的面容却看不出一丝丝走样,只是官方的、和悦的,“摄政王别来无恙?”
齐奢的态貌同样谦恭有加,“仰赖太后的洪福,臣一切好。”
“今日传召,原是有一件事要请问王爷。”
“太后有所垂询,臣当知无不言。”
喜荷先朝左右一睇,“给摄政王搬把椅子,然后你们就都退吧。”
宫人散去,宫殿就愈显得幽谧。在串串珍珠织就的广帘后,喜荷的嗓音恰如珍珠般平滑而饱满:“今日早晨,王爷遣镇抚司前来搜宫,午后,我慈宁宫的管事牌子赵胜就遭人毒手,不知王爷对此有何看法?”
齐奢在黄缎套椅上端坐,表情是一以贯之的平平无奇,“此事臣亦刚刚得知,深感惊恐不安。本因有一名犯人潜逃入宫,臣才一早遣镇抚司搜查,谁知竟叫贼子漏网,在宫中犯下此等骇行。请太后再宽限半日,今夜,镇抚司定将这贼子捉拿归案。”
喜荷从鼻子里笑一声,笑声闪烁着清冷的光泽,“是贼,还是贼喊捉贼,王爷胸中有数。赵胜不过是区区奴才,万无资格与王爷为敌,王爷何用劳心费力,必除之而后快?”
齐奢也笑了一笑,长达数年的时光,他总是逃避着喜荷逼人的目光,但此刻他却双目高抬,直直迎向那躲在幕后的眼睛,“既然太后开门见山,臣也有一事要向太后请教。段氏一介民女,葑菲下材,太后岂肯纡尊降贵,加以荼毒?”
一默后,似有什么撼动了喜荷,她却并未形诸颜色,“眼看就是清明祭陵,王爷却在此重要时节忽然抛开国事漏夜离京,其间的内幕我只是略有风闻,至于详情却一概不知。王爷既无证据,便如此信口雌黄,是否有失大体?”
假如说齐奢还略存有一丁点儿疑虑的话,至此,业已全部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