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沉沉,雪皑皑。
王妃香寿的寝殿中是一张八宝象牙床,床上的齐奢是惊醒的,头疼耳鸣。怀里同样有一副纤腰抱月,但气味却完全不一样。他先用了一会儿弄明白身在何处,接着就一下子心焦似滚。周围黑得五指都不见,不知已至何时,他却知青田定还在守着垂危的在御,苦等着自己。
香寿跟着被惊醒,竟见床边的紫铜鹤顶烛台上已点起明烛数支,慌忙扯起了被子掩住胸口,“王爷,这大半夜的您哪里去啊?王爷!”
齐奢自使女手里一把抽过了腰带,自己动手扣着翡翠雕龙的带钩就朝外走,“备马。”
风雪已大到足可盖掩人世的万种脏污,澈地的白光中,有夜归人。
谯楼上钟鸣漏尽,画角将吹,眼看夜已过半。如园的宜两轩中,几台羊角宫灯依然是明辉湛湛,又有一件精工细刻的盛唐侍女烛奴,手持双烛面带浅笑,白玉质地的面庞上一双似睁非睁的眼,眼底镶嵌着两颗烟晶石,流转生波,睨向夺门之人。
齐奢大喘着粗气,满头满衣湿漉漉的雪片,人在门口就定住了,怔目而望:青田坐在只绣墩上,腿上搁了只锦垫,眼神木木的,一如垫上的那尾白猫。他咬了咬牙,踉跄着上前半蹲下,去摸已冷的在御,手还在空中,被阻止。
“你别碰它。”她说。
齐奢微微抬了头,见青田脸面干干的无一丝泪迹,眼周一层黑晕,憔悴不堪。他转手向上递出,贴住她脸,好费力才唤出:“青田……”
她却又嘴唇翕动,冷冽一句:“你别碰我。”
许久的痛默后,齐奢方辩解起来,却怎样都觉得百口莫辩。
“真对不住,回来晚了。你知道,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全赶一块了,好几个地方大员都耽搁在京里,我一晚上净跟他们周旋了,还——?”
“不必编了。
”
齐奢一惊,细觑上方,“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