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鸡毛蒜皮,三爷不会有兴趣听的。”
“没兴趣听,我就不会问。”
她垂视着两手——手上的丹珠戒,“五岁,日子我也记得很牢,头天娘专程给我过了生日,让我记得我是属鼠的,腊月初二生,第二天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小时候的事儿还记得吗?”
她点头,又摇头,“模模糊糊记得些大概,仔细想,却又想不起影儿了。”
“那么家在哪里,姓什么呢?”
“家在苏州,似乎是姓方,也可能是房,或者像黄、王这些字,家乡话里头不分的。如今我连乡音也讲不来了,只倒还记得有个乳名叫‘小囡’。”她说的是苏白。
“小囡。”齐奢笑,好像用手掌爱抚着猫儿一般,用唇舌爱抚着这两个字。
青田的睫毛重重地一振,“爹总这么叫我。我印象里头,爹的个子好高,是插天高的人,一扛就把我扛起在肩膀头上,我就骑着爹的肩膀放风筝。爹给我扎了一个那么大的七彩美人儿风筝,说:‘我们小囡现在是小美人,等长大了,就是这样的大美人。’我不知道爹得的什么病,只记得大夫来来去去的,然后家里就到处都挂起了白幡。我天天哭着闹着找爹爹,后来娘说爹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带我去找。我欢欢喜喜地跟她坐船坐了好久,结果来到了北京……”声音轻得像一帘梦,却又骤地从梦中惊醒,眼睛里仍余有受惊的凄惶。她敛目一笑,“我说不说吧,说了,我伤心,三爷听着也替我难过,多扫兴。”
还好在御紧接着就叫了两声,齐奢忙岔开了话,佯装逗猫,“怎么了在御,嗯?你有什么高见?哦,饿啦。嘿,瞅你一天惦记的这点儿事儿,真够有出息。暮云!”
暮云来在房内,拜两拜,“三爷有什么吩咐?”
“你把猫食儿给在御拌上,这肚子都咕咕叫了。还有你姑娘素日里爱吃哪个馆子,或爱吃什么菜,你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叫了来,别怕多,多多益善。”
“唉!”
齐奢把鼻尖与白猫贴了贴,扭过脸笑睐着青田,“留爷吃顿饭吧。”
日头落了西山,却余有浓艳的晚霞铺卷在天地之间,似一副长长的织锦画。霞光中的人儿也是画上的,眉目俊美,衣装华贵,中间隔着浅浅的暧昧,与一场浓郁盛宴。
一式的银盘银碗盛有数十道菜品面点:江阴炙鲚、金华火腿、平桥豆腐、大煮干丝、淮安汤包、开洋蒲菜、奶汤燕窝、葱烧海参、红扒鱼翅、玉带虾仁、神仙蛎黄、油爆双脆……
一眼尽扫后,齐奢笑,“你喜欢吃淮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