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洋说:“怎么?你不要?”
艾子笑了,说:“你的话真难懂。”
“苏记者,你能来一趟阳村,也算是我们的缘分。其实我算准了你们近日会来,这不,我在等你们……帮我爹砍猪草呢。我从小没有娘,姐姐长大成人嫁到很远地方去了,家里就我爹,我爹是个郎中,这几日去乡下给人瞧病去了。从小,他就很少管我,我很淘气,一直就是在酉水河的怀抱里长大的,她就像我的母亲那样呵护我,关爱我,给了我很多美好的童年记忆。自从知道得了这个病,我就再也没有到河里洗过澡,我怕把我身上的脏带给我的母亲河……”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男人哭呢。而且哭这么伤心,泪水很快打湿了艾子的衣裳。艾子说:“何洋,你这是怎么啦?好端端地你哭什么呀?”何洋说:“艾子你不知道,其实,我就是他妈的一混蛋。我是台湾人,在台湾有个很凶狠凶的老婆,我就是受不了她,才想到大陆来发展,这个生意是我老婆投资在做,我不过就是一马仔的意思,所以,我来深圳两三年,除了吃喝玩乐,没给她赚钱,倒给她添了许多亏空,最近老婆过来给我盘了一下账,知道我亏空的具体数额,限我一个月填补亏空,不然我就死定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澳门赌一把,生死由老天决定。没想到你就是我的救命星,你的出现,让我不仅看到了生的希望,还感受到生的乐趣。我打算用这些赢的钱向我老婆买我的自由,我要自由,我要和你结婚,艾子,亲爱的,相信我,我一定要和你结婚生孩子……”
艾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何洋没吱声。何洋说:“亲爱的,你怎么了?”艾子低下头,轻轻地对何洋说:你别老叫我亲爱的,亲爱的,多难听,我叫艾子。“好好好,亲爱的难听,亲爱的叫艾子。”何洋伸出胳膊,搂着艾子的肩膀,手掌还不停地拍打艾子的肩头,他这样做使得随从都用羡慕的眼光看艾子。艾子把头更加低下去,她的心开始扑扑乱跳。
何洋抽空脱身,也来到艾子跟前,他一来,首先就赶紧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睛,不料,他先前看到的事实还是事实,艾子面前堆的筹码还是那么高,整个就是一座小山。哈,哈……这女子疯了,哈哈,不不,是艾子,这艾子是个魔女,她怎么就会赌博了呢?就昨晚站在背后看了那么两个小时,她就成了魔城里的顶尖高手?邪门,真真有点邪门。
何洋黄鹤一去不复返,而且音讯全无,艾子一个人在深圳等了他半年,后来她觉得这样每天吃饭睡觉不做事,真的没什么意思,于是就把房子卖了,带着所有的钱回到了家乡。不久,她就在别人的撮合下嫁人了……江蓠贞的故事说到这儿停顿了。
想到这里,艾子虽然没吱声,但她的身体有了语言。
艾子说:“你没听错。我拿着那么多美国钱没地方花。再说了,那赌本还是你的,我也是你雇来的,给不给还无所谓呢。你实在要给,就把昨晚赢的彩头给我就行了。”
何洋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使劲抱着艾子,拼命亲吻她的脸和嘴。
何洋在深圳给她买了房子,平日,除了回台湾应付老婆,其余的时间都呆在艾子身边。可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有一次何洋病了,只是患了一个小小的感冒却总是治不好,艾子陪他去医院检查,从医生那里回来何洋便情绪异样,他说自己得的这种病很麻烦,而且有可能传染给艾子。他坚持要艾子也去做个血样检查,检查结果出来,艾子也得了那种病。艾子不谙世事地问医生,这病治得好吗?医生看着艾子年轻漂亮富有生命激情的脸,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样啊,艾子如释负重地对何洋说,既然治得好,就不是什么病。可是何洋却说他不能呆在大陆治病,他要回台湾。他把厂子丢下了,把艾子也丢下了,只给了艾子最后一笔钱,就回台湾了。
阳村之行使苏小鸥懂得了一件事,那就是要想看清楚别人,了解别人的内心世界,就得有勇气先看清楚自己,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她没想到自己的内心世界是那样脆弱,作为人的某种信念处在一个特殊环境下面竟是那样不堪一击。
何洋最后这句话改变了艾子一生的命运。
何洋再看下去,终于看出了些门道,原来这些巨富猪头都是为了在她面前斗富呢,大家争着把钱送给她,看谁比谁送的多,出手快。“猪头!”何洋轻轻骂了一声。可是,当他仔细听到艾子说的一句话时,他再也忍俊不住仰身大笑起来。他还当艾子有什么特殊魔法呢,原来艾子听不懂魔城中所有人的话,别人说什么她都报以友好的点头,嗯,好的,谢谢。刚才那个猪头说:美女,我给的码码多不多?艾子冲他笑一笑,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嗯。“要不要我再送些给你?”猪头又问。艾子回答:好的。猪头心花怒放地再问:现在我给的码码够不够?艾子这时分了心,头上盘的头发紧紧的令她不舒服,她晃了晃脑袋。对方却误解了,大失所望地说:美女,你好贪婪啊。谁知艾子竟说了一句:谢谢!
何洋说:“我这样做,你舒服吗?”
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放弃。放弃快要到手的事实与真相。放弃,放弃。什么都不要知道。同时,她也希望江蓠贞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
司机赶紧把车停在路边,自觉下车,打开车盖,“修”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