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徐宛音第一次见到段伯安。
那时她刚丧母不久。
英武侯尚未续弦,尹小娘的娘家人巴巴地从南方赶来京城,明面上说是来吊唁,但徐宛音知道,他们暗地里一定在谋划着怎么说动她的父亲扶正妾室。
从她有记忆起,母亲与尹小娘便一直在互相较量着,今日你给我使绊子、明日我给你下钩子,好似池塘里为争夺唯一的饵食而纠缠不休的两条可怜的鱼。
只不过她的母亲到底没有尹小娘命硬,这一年染了病,身子一下垮了,弥留之际似有愧疚、又似有感慨,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叮咛的话,最后叹息了句“也算能解脱了”,便撒手人寰。
头七当夜,尹小娘的娘家来了好些人。
其中就有一位圆滚滚的小公子。这是尹小娘的哥哥的儿子,徐宛音尊称他一声“表兄”。
尹家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她这位表兄却养了身十足的富贵病。
穿衣要穿最好的布料,吃饭要吃最贵的酒楼,就连打量她,用的也是打量囊中之物的理所当然的眼光。
很讨厌。
正逢丧期刚过,徐老太太体谅徐宛音丧母之哀,不欲叫她憋在房里憋坏身子,便打发了她跟着嬷嬷出门采买。
尹表兄也跟了出来。
带着两个孩子不好办事,嬷嬷便将他们留在了酒楼中,吩咐了小厮女使照看。
等待期间,尹表兄又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看着对面人吃得满嘴油光的脸,徐宛音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有一年她在京郊农庄中远远瞥见过的、饲养在草棚里的猪。
“你看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吃?”
“我出门之前吃过糕点,已经饱了。”
猪哼哼了两声:“那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给我倒茶!”
“我为什么要给你倒茶?”徐宛音不理解,“我又不是你的下人。”
“怎么不是?”他振振有词道,“我娘说了,你早晚是要嫁到我家、来伺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