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咯噔一跳,不约而同蹦出这样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大人物,任谁一看便知。
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不需锦服华冠,不配名刀利剑,自成煊赫威势。只用一个手势或是一道目光,便能令人不觉弯腰,如负丘岳。
恰巧,刺主便是这样一种人。
他登上二楼,路过一名紫衫女子时,忽然停步,转身看向她。
紫衫女子一阵畏缩,双手拢住胸前轻纱,塌背缩肩,目光颤颤地盯着这位大人薄而淡的双唇,生怕它会吐出什么不好的字眼儿。
裴戎客气问道:“长生门何天赐,身在何处?”
紫衫女子浑身僵硬,骨头绷得发痛,垂着头,细声细气道:“大人,那位客人在二楼左转第六间,名为‘兰芝’的雅间。”
裴戎颔首,收了目光,登上楼梯。大氅上缀着的墨羽扫过梯阶,靴跟起落的响声隐没曲折回廊之中。
紫衫女子渐渐放松下来,口中呼出一道长气。一时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抬手扶额……
叮当——铜铃脆响,在死寂一片的楼阁里,显得格外刺耳。
紫衫女子瞪大眼睛,恐惧令她抖得更加厉害,腕间铜铃繁响不绝。来不及求饶,便被一名刺奴从身后抱住。
刺奴高大的背影挡住众人视线,只见他双手一动,一道血痕溅于墙面,女人乱舞的双臂瞬时委顿。
裴戎抬眸看一眼门扉木匾,刻以兰芝,推门进入。
杀手的足音比猫儿更加轻柔。
屋中何天赐还在撒泼耍疯,与方子平闹成一团,满口胡言乱语吵得震天,二人竟未发觉裴戎的到来。
屏风后,身着齐胸襦裙,头簪粉花的乐伎怀抱琵琶,慢慢弹拨。
一道暗影落下,罩住乐伎瘦削身躯。乐伎茫然抬头,看见黑衣佩刀的陌生男子,手指一颤,曲声变调。
裴戎俯身,从背后拥住乐伎。臂膀环过她的身躯,一手稳住琵琶,一手握住人腕,牵引女子动作,轻勾慢捻,将这一曲崩乱的《六幺》淙淙续上。
乐伎被裴戎拥在怀里,男子冷冽的气息笼罩着她,不禁有些脸红,柔顺跟从裴戎的指法。
然而,本该缠绵悱恻的一曲,渐起金戈锵鸣声,越弹越具杀伐之气,最后竟完美无瑕地演变成《十面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