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握住她执梳的手,将她脸慢慢转过来,凝视着她毫无神采的眼问得小心翼翼:“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蛮不讲理又小心眼的人么连你拜祭他也要呷醋”
她不好说是,面上微微一烫,问他:“那大王陪我去么”
“你自己去吧。”他笑,“我想,他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你也不想见到我。
他很神伤地想。
次日,谢窈带上顾月芙,驱车前往北邙。
野旷天低,北邙山下又添新坟。春芜同青霜站得远远的,她和顾月芙揣了只小藤篮,里面盛放着白烛、纸钱等物。新筑起的坟陇连块墓碑也没有,光秃秃竖了块木板,上书“无名氏之墓”。谢窈从篮中取了几支香蜡点上,立于坟前,泪水有如断线珠子,颗颗滚落在衣襟上。
“哭又有什么用呢。”
顾月芙在侧撒纸钱,语气冰冰冷冷的,“他的人生早在把你送人、被扣上通敌叛国罪名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才死,于他反而是场解脱”
话虽如此,她红肿双目还是不受抑制地掉下两行泪来,抬首望着天际的一只孤雁,眼前渐渐水雾模糊。倏尔喃喃叹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阿窈你说,阿兄为什么这么傻呢他一心报国,朝廷却听信谗言,将姨母姨丈都杀害了,那些害死他的人反而春风得意。”
“眼下他孤零零地躺在坟里,连个墓碑都没有。除了我们,没有人会为他的死而难过。”
顾月芙的手一一划过黄杨木牌上的字,神伤不已。谢窈哽咽道:“再等一等吧,他说过了,日后,定会为陆郎重修陵墓。”
“他”
顾月芙语声陡然尖利起来,“阿窈是真把那胡人当作了丈夫不成你不要忘了,他是你的杀夫仇人,是他害得表兄家破人亡,以致今日。这些,阿窈都忘了不成”
她摇头:“他说过不是他。”
“他说什么你便信他吗”顾月芙看她的目光失望不已,“难道你都不曾怀疑过吗为什么进塔那么多人却只有他活了下来为什么他如此地忌恨表兄既然如他所言,是阿兄他自己卖妻求荣将你送给了他,他又为什么那么恨他”
“当日景乐寺里,你在门后亲耳听见的,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是他觊觎你的美色,强逼阿兄献妻,也是他在背后鼓动佞臣进谗言害死陆氏满门。为什么阿兄说的你不信,这胡人说两句甜言蜜语你就信了呢阿兄才是你的丈夫,你不信他,却要信这个胡人阿窈,为什么啊”
顾月芙情绪有些失控,歇斯底里地发作着,又哭又闹。芳草离离的小山头后,斛律岚一身素白衣裙,双目衔泪地立了许久,身子僵冷得如同冰雪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