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神色微黯,又追问:“阿兄想见阿窈吗”
他摇头:“我没脸去见她。”
“你也是挺没脸的。”顾月芙语气嘲讽,“自己的妻子,却要拱手送人,这还是十娘所认识的那个顶天立地的兄长么阿窈是你青梅竹马明媒正娶的妻子,嫁给你三年,何处不好你却如此辜负她,你对得起她吗兄长这么做,又与禽兽何异”
尽管猜测内有隐情,但这些质问说出口时顾月芙还是一肚子的火,她和谢窈自幼情谊深厚,纵使如今接近她是别有用心,也并非毫无感情。如今既见了这罪魁祸首,自然忍不住要替她多骂他几句。
何止是禽兽,比禽兽还禽兽呢
暗门这头,春芜听见里头传来的谩骂,恨不得自己过去替女郎教训这负心汉,瞥眼去瞧女郎神情,她却面无表情,无波无澜,只有垂在裙边紧紧攥住裙角的手才可觑得一二分真实心绪。
陆衡之始终未置一词,俊颜沉沉,由着妹子责备。顾月芙忍不住道:“方才是十娘冒犯,可是兄长,十娘一直敬重你的为人,实在想不通你会做出这等卖妻求荣的事来我知晓你是爱阿窈的,既然爱她,又为什么要伤害她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隐情。”
“没什么隐情。”陆衡之目中微黯,嗫嚅着唇终于开口,“我送走她,只是因为当时齐军不肯退兵,朝廷援军不至,寿春早晚会攻破。以她的性子,留下来,必定会陪着我一起死。我想让她活下去,哪怕是,暂时的受苦,只要能够活下去,便什么也值得。”
“自然,这是我一厢情愿的看法,我也知道我不该替她做选择,不该什么都不让她知晓地把她送到敌营里去,而这一路上,她还以为我是送她回家”他自嘲地笑了两声,眼眶渐热,“可是彼时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一边是矢尽粮绝、每日都在死人的寿春,一边是步步紧逼的齐军,我没有别的法子了”
忆起旧事,他心里涓涓如滴血。怎么可能不爱她呢。他比爱惜自己的生命还要爱她,只是即使是她,也要排到国家与百姓之后罢了。
为了国家和百姓,他什么都可以牺牲,只是这牺牲什么也没换来。齐军退兵时曾故意遗留下许多粮食,他叫将士分给百姓。但百姓非但不感激他,反而责怪他没有早日投降,连累了他们。
若是这些也还罢了,为什么仅仅两月之后,朝中便以他通敌为由下令杀死了他的父母他知道是斛律骁在背后指使小人进谗言,但最终下命令的却是他的君主他在前头拼死而战的时候,皇帝在后头断他的粮草,撤他的援助,还要置他于死
从头到尾,他的牺牲都没有任何价值。
“那你就没有想过,”
顾月芙的声音将他自神思中拉回,渐却歇斯底里,“也许她会自杀,也许胡人的首领不喜欢她,也许会将她赏给部下,被很多个部下糟蹋这样生不如死的活也是你想要的吗”
许是代入了自己的遭遇,顾月芙气得肩胛颤抖,素面上泪珠滚落:“她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没有资格替她做选择”
陆衡之眉目低垂,又是逃避地一语不发。顾月芙很快冷静下来,走近些许,语声幽幽地质问:“其实这里面是有隐情吧兄长既然想要阿窈活下去,我不相信,兄长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就将阿窈送去敌营,是谁逼迫你、令你不得不将阿窈献给他兄长,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十娘。你大可以告诉我。”
“是魏王吗”她猜测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