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之道:“露枝霜条,故多劲节,非鸾则凤,其在本枝。公主既与宗室王同出一源,监国本无不妥。但眼下公主羽翼未丰,的确是不宜走到前头与魏王对抗。”
若是平日,高孟蕤自是听得出此话好歹,但今日才被太后教训了“替狗咬人”,火气上来,阴阴冷笑:“陆郎不会是怕我掌了权,对你的那位前妻不利”
陆衡之行礼:“臣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
高孟蕤见他尚算诚恳,冷哼一声算是信了:“那你说,眼下当如何”
“公主可招揽门客,扶植党羽,假以时日,等他们在朝中站住脚了,可使进言,请太后和陛下授您监国之责。”
高孟蕤神色和柔些许,忽又娇笑:“我今日在宣光殿中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陆郎可要听”
她把慕容司徒即将丁父忧去职的事说了,又意有所指地道:“斛律青骓的那个娘陆郎有所不知,老虔婆年纪一大把了,养了一堆的面首,犹嫌不够。我还真想派个男宠去搞美人计”
她未说完,笑得花枝乱颤,陆衡之愕然一息,道:“魏王位高权重,即便其母去世,他也未必肯丁忧。”
他到底是世家出身,此法太过下作,实是难以苟同。高孟蕤却笑:“他最爱儒家那一套、沽名钓誉,怎会不丁忧当年他父亲去世、祖母去世,可都是守足了丧的。只不过我那糊涂皇兄未肯让他丁忧罢了。”
可如今,太后和陛下哪个不恨他等太后把禁军拿到手,慕容氏又一死,他就是不想也得丁忧。
年关将至,洛阳城又落了几场雪,瑞雪兆丰年,白雪霏霏,似能掩去一切腌臜与罪恶。
济南王阖族老小便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被行了刑,三族以内男子赐死私第,破席子一卷,葬去了北邙。
短短一月间,食邑三千户的赫赫王府作鸟兽散,田宅财产一应充公,倒真应了白茫茫一片的雪景。
时人哀之,遂作歌言:“可怜济南王,奈何作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踏霜与露。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那得渡。”音歌凄伤,闻者莫不潸然涕下。
司徒慕容烈之父也在一个雪日与济南王同归北邙,慕容烈上书请求去职守丧,表文递交尚书台,斛律骁同意了。
如此一来,领军将军一职有所空缺,太后命其叔父中书监裴献兼任,出乎她之意料的,斛律骁并未反对。
回到位于寿丘里的老宅,谢窈正在窗下书案前手把手地教小妹季灵练字。她教得认真,手握着斛律岚的手一撇一捺地带她写着,直至他身影被新点上的烛火投在银雪似的波浪纸上才抬起头来,唤了一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