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官员点卯,陆衡之便没有来。太后疑惑地瞧了瞧坐于文臣之首的斛律骁,吩咐宦者:“派个人去瞧瞧,太常丞如何还未至。”
斛律骁尚未察觉,正向天子禀报尚书重修一事。谢窈修书的书稿早被太后分发给了那五位协助她修经的经学博士,如他所料,除却嵇隽,其余四人皆持反对意见。
理由是经典乃国家大事,怎能草率地交予妇人之手,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博士甚至看也未看便将书稿打回这些迂腐的老头子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傲骨的,即便知晓对方位高权重也不惧怕。反而觉得若真被对方“迫害”至死,才是留名青史的好事。
“陛下,既然几位博士的意见与我妇不一,那么以臣之见,当进行公开的辩论,请诸位大臣旁听,陛下意以为如何”
他起身奏道,长身玉立,如松如岳。
高晟宣笑道:“若要举行公开的辩论,岂不是男男女女混合一室,我等又都能瞧见那位夫人的样貌听闻夫人乃绝代佳人,前时谯国嵇氏的小郎君拜在她门下学习尚书魏王尚要设屏隔绝,怎么如今却又如此大方起来”
斛律骁厌恶“大方”这个词,冷着脸道:“几位博士说得不错,经籍之传承关乎千秋万代,不得不重,若不公开举行辩论,岂能服众若真是伪书,难道以济南王之见,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学下去贻误后世学子若不是伪书,也能安定人心,此实乃万全之策”
又转向太后:“自然,济南王所言也有道理,臣恳请太后在太学为臣妇划拨杏台为辩论之所,设屏以绝男女,陛下与太后、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太学官员太学生则在台下参与旁听,如何呢”
太学中的杏台乃昔年大儒郑玄讲经之处,中间有高台,四周有回音壁,回音效果良好,台下更可容纳数百人。
太后想想亦觉不错:“魏王想得周全。”
尚书真要修成,这青骓马的声望必然又会大涨。高晟宣犹要反对,这时却见一身素袍的陆衡之在两个小黄门的搀扶下入得殿来,左脚微跛地伏于殿下行礼,不禁笑出声:“太常丞这是被哪个仇家寻了仇怎地这幅尊容”
众人纷纷回头,果见他一张俊秀玉面遍布青青紫紫的伤痕,又都悄悄看向了斛律骁。
斛律骁视线冷冷一瞥,见了他这幅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形容亦是微惊,嗤笑作罢。小皇帝关怀地叫了太医来,陆衡之却坚持禀道:“是臣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无关他人事。擦了些药也就好了,陛下不必为臣费心。”
高晟宣则趁机道:“太常丞不必害怕,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乃是重罪,你说出来,陛下和太后会为你做主的。”
“是啊,朝廷不会置之不顾的,太常丞可不要因为惧怕对方权势而瞒之不报。”
高晟宣的党羽你一言我一语,就差明言是魏王的行事。陆衡之却始终坚持是自己摔的,斛律骁懒得与之争辩,威胁地瞥了眼小皇帝,高长浟无奈劝和:“今日的廷议就到这里,明日再议吧。”
下朝后,斛律骁脚步一刻也未停,径直策马奔回公府。谢窈正在关雎阁的窗前做针线,便见他风尘仆仆地踏进门,剑眉星目,熠熠生光:“有一件事,孤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