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也似一枝被秋雨打得颓废不堪的水芙蓉,鬓发微乱,长睫低垂,莹面上清露未干,双眸毫无光彩。
临入国境却被捉回的事对她打击不小,知她难过,春芜伏在榻边苦口婆心地劝她振作她的想法很简单,既已被捉了回来,那便好好地跟着那人罢了,活命要紧。千万不能惹恼他,更不能做傻事。
闻见身后木门吱呀的推动声,春芜忙噤了声,抹了泪背过身去怯怯地唤他:“殿下。”
斛律骁挥手示意人出去,缓步走近。榻上的谢窈才终于有了反应,别过脸去,一语不发。
意料之中的反应,前世五年的相守,她拢共也就会冷战这一招。斛律骁自嘲一哂,在她榻边坐下,却自被中捉过她扭伤的那只脚,取出膏药涂抹其上。
指盖大小的药膏随他指腹融解于雪白的一截足腕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及他掌心的炙热,带动一阵酥麻。谢窈不由侧目睇了他一眼,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
斛律骁也恰好瞧着她,二人视线短暂地交汇一瞬她便垂了眸去,淡漠如昔。他收起膏药,手仍握在她细腻微凉的足腕上,含笑问:“还跑吗”
谢窈颓然闭眸,睫畔泪光未消。答的却是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殿下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妾”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玩物,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他竟会亲自过来捉她,在她眼瞧着将要踏入故国国境的时候,硬生生截断她回家的念想
这一句失意惆怅无比,令他心底隐隐生出股不悦来,音色亦冷了下去:“我说过了,本王此次南征就是为你而来的,你就是我的战利品。如若放了你,我的那些鲜卑勇士岂不是都白死了窈窈,他们可都是因你而死的。”
谢窈心底一震,忆起寿春城里累累堆积的白骨来,心中迅速漫出一股酸涩和难过。终是忍不住与他争辩:“明明是大王觊觎我朝的土地、挥师南下,令江山无端再起烽烟,又何必拿妾一个弱女子为您的野心找借口”
“那好,崔荑英和封述的命总是系于你身的吧窈窈,你若再敢寻死觅活,或是让我放了你,我就先从春芜杀起,再送崔荑英和封述下来,让他们一个个为你陪葬。”
他笑意晏然,一句话正击中她这半日来内心隐秘的担忧,谢窈肩骨一颤,含泪惊呼:“不要”
“那就要看你乖不乖了。”他笑,目光触及她颊上大颗大颗滚落的泪珠,本该愉悦的心却渐渐地沉寂下去。
他是应该恨她的。
恨她让他多年的筹谋、五年的感情都成了笑话,恨她让他在文武百官之前、后世史书之上,丢尽了颜面。
恨她那一刀,令他所有的伟业丰功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后世汗青史册的笑柄。“情胜于理,不足为雄主论”,便是后世史家对他的论赞。
所以,看见她难过,他该快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