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近来城里的那些流言,春芜亦听说了。
她家女郎是梁国高门谢氏之女,嫁的是太尉陆衍之子、淮南刺史陆衡之,本居建康。因思念夫君,于两月之前来到淮南治所寿春,与夫团聚。
这本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谁知两月之前,北方的伪朝齐国突然犯境,势如破竹,于前月攻至寿春城下,大军压城。使君无法在这紧要关头送妻子离去,却派将士前去送死,她家女郎遂留了下来。
齐军重兵攻城,城里每日皆在死人。而这一月之间,朝廷始终未有派遣援兵,城中矢尽粮绝,危在旦夕。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那齐军将领出身游牧民族的斛律骁却放出话来,言心慕她家女郎已久,若是使君献妻投降,自然退兵。
城中遂起了些风言风语,言女郎不守妇道同那胡人有旧,才会令他南下。
可叹女郎自幼长在深闺,若非此次探夫,是未曾出过都城建康的,怎会与胡人有旧
这分明是胡人为了扰乱军心而特意放出来的
春芜心下愤懑。
那胡人倒也有些来头,她偶然听过一耳朵,他是北齐已故大将斛律桓的长子,十五岁拜为侍中,十六岁为吏部尚书,可谓天纵英才。
七年前其父去世,斛律氏大厦将倾,他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家族。
后来,更是趁着伪朝皇帝驾崩、相王乱政,与皇后裴氏合谋铲除相王,另立新帝。从此大权在握,朝政独揽,皇帝的诏令甚至不出式乾殿。
斛律氏有反心。
如今,他率兵南下,正是为了积攒军功为日后篡位做准备。未想却折在寿春这里,是故才会编造流言离间使君和女郎。
思及陆衡之,春芜心又稍定了些。陆谢交好近百年,女郎和使君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即便是流言为真,使君他也断然不会如此绝情
绕游廊行过百余步,便可见三间正房,廊下廊外皆有甲兵把守,屋中,淮南刺史陆衡之坐于书案前,凝视着一封书信怔然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