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着眼睛往一楼的雅座看,摸索出来个八九不离十的眉目来:“是邱月白的弟子在闹事。”
二楼的包厢数量有限,她左右环顾一圈,果然在偏侧的包厢里看到了邱月白的身影。
台上的杜子规完完整整地唱完了《锁麟囊》里的那出《春秋亭》,正欲回身下台,便又听见下面的喊:“连个师承都不敢承认,还真当自己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了?”
“你到底是没有师父还是不敢认师父啊,和那句‘有娘生没娘养’有什么区别?”
这几句不是冲着杜子规骂的,而是冲着这座千秋戏楼的老板许春秋骂的。
许春秋哪里看得下去杜子规替她挨骂,之前戏还开着不好说话,现在杜子规转身准备下台了,她立刻一掀帘子从后台走出来,硬碰硬地直面那几个寻衅滋事的观众。
她今天不唱戏,自然也就没有扮上妆,一身素素净净的丝绸长衫看上去文静又温和,像是个知书达理的闺秀。
还没等她从幕后过到观众席去解决呢,台上的杜子规先一步调转了步伐,重新站回了台前。
他不再用旦角儿的腔调讲话,而是换回了他本身的声音。
杜子规的男音同样好听,像是哗啦作响的白玉算盘发出的声音一样。
他挑起勾画而成的吊梢眉,横眉冷对地冲着那几个碰瓷喝倒彩的观众:“你们也配?”
他可以容忍这些人无理取闹地在底下瞎嚷嚷,没事找事地在他唱戏的时候泼茶水扔果皮,可是他忍不了这些人用那样的字眼说许春秋。
是许春秋把他从犄角旮旯的破戏楼里带了出来,披荆斩棘地给他,也是给京剧铺了一条路,他们却揪着师承不放,一门心思地想要把许春秋给挤出这个圈子。
“我们怎么不配了?”
“没有师门就算不上入行,城南边那些小破胡同儿里的戏班子都有个正经的师门呢,她许春秋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