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惜泉泪水淌了满肩,赤身裸体地暴露在还冒着青烟的地板上,他害怕地瑟缩着,却微弱地摇了摇头:“南南害怕你,他不敢出来。他保护了我那么多年,到现在该换我保护他了。”
“南南就是南哥,你不懂,他是你爸爸,他没有死。”牛心妍声音放得很轻,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孩子,她微笑着,下巴上的肌肉却细微地颤抖。
刘惜泉哭着笑了,他摇了摇头:“妈妈,是你不懂。”
“从我懂事开始就没有爸爸。你天天给我讲爸爸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不听话你就一直打我,白天打我,晚上醒了也打我,不让我睡觉。南南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说,让我睡,他会保护我的。”刘惜泉躺在地上,眼神涣散,仿佛已经回到了童年日夜惊恐的时辰里,“你打他,他就打你,半夜扮鬼吓你。他没见过鬼,只知道爸爸死了,知道爸爸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他就假装成爸爸吓唬你。谁知道……从那以后,你再也不打我们了,你每天都好高兴,做饭给我们吃。南南不说,其实我知道他很害怕,他怕被拆穿以后,你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他变得越来越孤僻,古怪,掩饰他的害怕,他是为了保护我。”
刘惜泉仰躺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面目全非的小脸上仿佛只剩下了一双空洞的眼睛。
李斯年在心底叹了口气。
根本就没有什么还魂,一个孩子常年处于情绪高压下,分裂了一个更强大、更邪恶的人格来保护自己。那个人格伪装成死去的爸爸,或许是对素未谋面父亲的孺慕,毕竟父亲的称呼,在人类的语言心理中,就代表了保护和强大。
牛心妍身形猛地摇了一下,重重瘫倒在床脚旁。
外面天色越来越亮,虽然仍旧阴着天,但透过层层乌云的遮蔽,仍旧有细白的光晕穿过云层,照在浅海和沙滩上。
“妈妈,你抱抱我,好不好……”刘惜泉双眼红肿,努力抬头看向他的妈妈,“我们都听话,都乖,你不让我们动,我们一动都没有动,你抱抱我们,好不好。”
屋里未熄尽的残烟丝丝缕缕,海风透过焦黑的窗棂吹进屋里,一片硫磺的腐臭气息。倒塌的房门与窗户正对着,那破败的气息就穿透了整间房间,灌满了走廊和别墅。
李斯年立在门边,看见牛心妍伸出手去,重新搂住了她的儿子,被烧了大半的窗帘被扬起在风中。床幔的灰烬往门外吹来。
整幅画面刻在李斯年的脑海里,像殉道的圣婴被母亲抚慰的油画一般,有种残酷的美感。